白云村今天的天气很好，一点也不像四川的春天，太阳好得离谱。

二十几度的天气，顶着太阳在工地上搬砖抗水泥，许多大汉早已经脱了自己的外套，只穿了一件露膀子的褂子干活。

时不时撩起衣服，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要不是考虑到还有个女人，估计他们早就把上衣脱得一干二净了。

成春兰人小，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哪怕她一次性搬的砖抗的水泥没别人多，可来来回回却是麻利迅速。

半天下来，干的活竟然一点都不比那些男人少多少，看得一旁休息喝水的男人们啧啧惊叹。

“刘家嫂子，来喝口水吧！这天气这么大，休息一下再干吧！”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男人笑呵呵地递了一碗水过来，春兰抬头看了看，依稀记得这是住在村东老王家的阿杰。

平日里就是个热心开朗的人。

成春兰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又是拍了拍手上的灰才接过碗来喝水。

“谢谢阿杰，下次叫我春兰姐就好，不用叫什么嫂子。”

对于那一家人，成春兰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哪怕是名字，听起来也那么恶心。

那叫阿杰的人愣了一下，随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春兰姐你真是个女中豪杰，一个人敢来这工地上下苦力，看得我们这几个男人都是自愧不如。”

阿杰和另外两个男人笑着说着，几天下来，他们早已经把成春兰当成了自己的姐妹一般看待。

可不是么，本来清一色全是男人。突然来了个面目清秀，说话又温柔亲切的人，这几个男人高兴都还来不及。

倒不是说看上了成春兰，就是看着就心里舒服，说话也倍显亲切。

成春兰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夸，以往在刘家，刘东宋林母子两不是嫌弃就是脱口大骂。

哪里有夸赞过成春兰一句？

无论成春兰做什么，都是不对，都是应该。

不走出那个家，成春兰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没有那么糟糕。

“我哪有那么好，就是想干点活存点钱，我女儿从小体质就不好。”

“还有我那个小姑子小玉，眼看着13岁了，却还没有读初中。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想像同龄人一样去上学的。”

成春兰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在小玉床边翻到的那几本初中课本。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借来的，一有时间就翻着看自学。

那个样子，看得春兰差点心碎，心里想着，就算豁出命来，也要送这孩子去读书。

成春兰说起这个，阿杰才忽然一拍脑门儿想起了啥。

连忙说着，“哎呀，你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忘了正事。”

“上次春兰姐提起小玉我就把这事记着的，天天想着，今天倒是当着面忘了。”

阿杰飞快地跑到自己放外套的地方，小心的地拿出一个花布包着方方正正的包袱出来。

递给春兰，“拿着。”

“我也知道你和小玉的日子不好过，这是我家那个调皮表弟用过的初一辅导书，你帮我给小玉吧。”

“那丫头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可聪明嘞，不该这么早辍学。”

“啊，这，这......”

成春兰抱着那几本书，跟抱着什么珍宝一样，连忙谢着。

有了这几本书，小玉一定会很高兴，以后回学校也不至于落下太多。

“谢谢，谢谢阿杰了。”成春兰弯腰连忙感谢着，倒是弄得阿杰左右都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都是些小事，放在家里也没多大的用，春兰姐回去给小玉用吧。”

不大的工地，大家几乎都是同村或邻村的人，知根知底，有什么事都是尽量帮着成春兰的。

成春兰眼睛泛红，默默把这份好记在了心里。

日头很快便西斜了，众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包工头叫住成春兰，给了她今天的工资。

成春兰跟其他人不同，只干半天，因此她的工资都是单独每天都发的。

只是这一次成春兰数了数，发现竟然还多了二十，一共有七十块钱。

成春兰抽出那两张十块，提醒着，“大哥你多给了我二十，我干半天是五十块钱。”

然而包工头却让成春兰把钱拿好，笑着说，“给你的你就拿好了，你干活麻利又勤快，该这么多。”

“拿着钱回去给自己换双新布鞋，你这双都坏了。”

成春兰低头看着自己又黑还裂开口子的布鞋，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两只脚往后缩了缩。

路过村子前的小铺子，成春兰犹豫了很久才走进去。

思考了很久，才从老板娘手里买了半斤的水果糖和几块绿豆糕。

花了五块钱。

回到刘家，宋林很不满意成春兰花了五块钱去买吃的。

五块呢！又要少打两把牌了，都是些小孩子吃的玩意儿，没个意思。

不乐意地接过成春兰递过去的二十五块钱，又把大半的水果糖拿走自己吃，脸色才好看一点。

“买这些有什么用，那两个小丫头片子有必要吃那么好的东西？”

“真烦人，快去做晚饭吧。”

成春兰没有反驳，反而是快步走回了自己跟小玉的小房间，从怀里掏出来自己藏起来的绿豆糕，跟几颗水果糖放在一起。

还好绿豆糕藏了起来，不然也被宋林抢走了。

成春兰望着几块绿豆糕，心里觉得甜甜的。

小床上的香香似乎也看到了好吃的，咿咿呀呀的想要从护栏里翻出来拿糖吃。

小玉的床实在是太小了，根本睡不下三个人。

成春兰手巧，用木头拼了个放大版的婴儿车给香香睡，特意加高了护栏。

白天成小玉也要被宋林喊出去干这干那，并不是一直有时间照顾香香，宋林就更不会照顾了。

成春兰出去干活，都是把这个房间反锁，把香香放在护栏里才肯放心。

香香虽然有五岁，可智力却同婴儿没有什么区别。

每当春兰回来，总会看到香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护栏里。

身上糊着粘着的，全是自己的屎尿。

成春兰忙碌了一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香香擦洗脏了的身体。

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手，放下了手上的木头玩具，对着成春兰可爱的笑着。

成春兰却是忍不住掉眼泪，将被屎弄脏了衣服换下来，剥了一颗糖塞在香香嘴里。

忙完这些，成春兰才小心从鞋底里拿出今天赚的钱。

除去给宋林的，还剩四十，全被成春兰放在了床垫下压着。

她已经存了一百多块钱了，天天睡在上面，夜里睡得总是格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