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一处,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给市委书记刘奇峰服务的秘书部门。这秘书也分两种性质,一种是考虑领导同志的日常安排的生活秘书,一种是给领导同志写讲话稿的文字秘书。如果是一般县市的秘书,可能这两项工作都要兼着。但是滨海市是副省级城市,市委书记等同于省级领导,就需要一个专职的生活秘书来伺候他,在秘书一处,这项工作是处长毛秋实来做,写材料的事情自然是落在了其他的同事头上。
如果纯从岗位设置上来说,李晓宁的主要工作是起草领导讲话、政策条例、工作计划和总结、各种上下行命令请示报告等公文。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因为华夏国向来讲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给领导写材料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安排他们这些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呢?更何况秘书一处还有着号称“市委一支笔”的王爱民,连早来多年的吴波都没有什么机会写东西,就更不用说李晓宁和孔向荣了。
如此一来,新来的同事就显得特别的清闲,每天一上班,打扫完办公室和个人工作台的卫生之后,就变的无所事事了,只能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政府机关不同于一般的企业,在这里人情特别淡泊,很少有人去关心别人,大家都是各顾各的,对新来的同事更是不可能主动予以帮助,因为大家都是相互竞争的关系,谁也不会去告诉自己的竞争对手该如何融入这个环境的。
面对这种情况,孔向荣显得很无所谓,每天不是迟些来,就是早点走,来了也不做事,要么是和白雅丹聊天,要么就是独自坐在位置上看报纸或是上网。
但是李晓宁却过不来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他很清楚,在政府机关工作看起来很光鲜,但是实际上这里却是如同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很多人在政府机关混了一辈子也是庸庸碌碌的,像秘书一处的吴波,已经来了四年,仍然没能迈过副科级这个门槛,还只是个普通科员。
从政并不是李晓宁最初的选择,那是因为他喜欢做实事,并不喜欢“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挖空心思往上爬”的机关工作,但是他其实也非常明白华夏国的现状,要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或许从政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是一个讲究“在其位谋其政”的人,既然已经踏入了仕途,那么便要在这官场之中做出一番成就来。
所以,李晓宁并没有被动地等待,也并没有端着“天之骄子”的架子不放,而是每天第一个便来到办公室,一进门先打好开水,给所有人的杯子里都倒上水,默默地将几个人的办公桌都收拾干净,然后再换一块抹布把沙发和文件柜子搽干净。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大家也三三两两地来上班了,这个时候,李晓宁就把之前的各类文件找出来,然后开始认认真真地一点点儿地翻看学习。
毛秋实在市委书记刘奇峰办公室的旁边还有一间办公室,平时多数都是在那边,秘书一处只是偶尔来一次。他对李晓宁和孔向荣都没有好感,这天下来之后,在办公室没坐一会儿便皱眉说道:“小李、小孔。我看你们都挺清闲啊,坐着也都没事干。这样吧,我给你们派点活吧!”
“好啊!”李晓宁高兴地答道。他为终于能够有任务可做而衷心地高兴。
但是毛秋实冷冷的话语,却将他刚刚燃起的热情浇灭的一干二净,“我刚才从上面下来的时候,顺道去了一下卫生间,发现卫生间的卫生工作做的不是很好,另外楼道也不大干净。我们秘书一处是市委各处室排名最靠前的处室,各方面工作也都要起到带头作用,你们两个既然现在没什么事做,就去把卫生收拾一下吧!”
一瞬间,李晓宁下意识地想发火,他也是刚刚毕业的学生,一样有着所有大学生都惯有的骄傲,让他去打扫厕所,明显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但是就在他要张口骂人的时候,他看到了毛秋实眼中闪过的寒光和孔向荣脸上的无所谓,顿时冷静了下来,从他口中冒出的也只是简单的“好的!”两个字。
孔向荣则更是卖乖,直接冲毛秋实很夸张地行了一个军礼,高声说道:“毛处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对于李晓宁二人的反应,毛秋实倒是一愣,今天刘奇峰出去办事没有带他,他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所以才到秘书一处来,一是兴之所至,顺手敲打一下两位新人,正所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他本来以为这两个人会对自己这个带有侮辱性的安排反应激烈呢,没想到二人都是一句怨言都没有,这让他有点儿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如此一来,毛秋实也失去了兴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快去。
出了门,孔向荣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皱着眉头冲李晓宁说道:“你咋得罪毛处了,让他这么整咱们?”
李晓宁本来对孔向荣也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人比较的虚伪,而且太会阿谀媚上,但是这几天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慢慢地熟悉了,现在又听他用上了“咱们”这个词,便也不好显得过于冷淡,苦笑着说道:“我都没怎么见过他,就是想得罪也没机会啊!不会是你得罪的吧?”
“瞎扯!”孔向荣没好气地说道,“我巴结他还来不及呢,还得罪?”
李晓宁苦笑了一下,耸耸肩说道:“也许人家真的是为了让咱们趁机为良好的办公环境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吧!”
“拉倒吧你!他又不在这,你拍的哪门子的马屁?”孔向荣用肩膀撞了李晓宁一下,说道,“市委大院的卫生是有专人负责的,哪里需要我们来做?而且今天也不是比别的时候脏,他这分明是针对咱们俩。该死的,看来咱们这位毛处也不是一个能成大事儿的主儿——心胸太狭隘,无容人之量啊!他这尊佛,以后不拜也罢!”
孔向荣的话,让李晓宁心中对他的看法大为转变,这哥们并不是只会一味拍马屁、爱表现,他也是有着自己思想的,虽然他的思想未必光明。
顿了一下,李晓宁苦笑着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咱也别抱怨了,权当是锻炼吃苦耐劳的精神了,说吧,先从哪儿开始干?不如先难后易——直接杀奔五谷轮回之所?”
孔向荣抖了抖身上的西装,皱着眉头说道:“哥哥,阿玛尼啊!照顾一下兄弟吧!也就是个走走过场的事情,你老哥就受点累,兄弟我出去happy一下,改天请你吃饭!”说完也不待李晓宁提出反对意见,拔腿就跑,边跑边说道,“谢了啊!”
李晓宁知道孔向荣出身比较好,让他干这种活确实也有点儿难为他,当下也不为己甚,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去拖地、擦窗子,整理东西。他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从小做惯了农活的,也不怕苦和累,偌大的一个办公楼愣是被他清扫的干干净净。
时间已经进入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打扫卫生不是什么重体力活,但是俗话说“路远无轻担”,一通劳累下来,李晓宁也是热的满头是汗,身上的白衬衣也被汗渍和污渍弄出了一道一道的黑杠。
望着窗明几净的办公楼,李晓宁擦了一把汗,刚想掏出手机给孔向荣打电话让他回来跟自己一起交差,却见孔向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楼梯处冲了过来。
“你小子来的倒及时,我刚干完,你就回来抢胜利果实了!这半天的功夫,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李晓宁冲急匆匆的孔向荣笑骂道。
“抹布给我!”孔向荣也不回答李晓宁的问题,径自急火火地说道。
“我都干完了,你就不用再动手了。别把你的名牌西服弄脏了!”李晓宁小小地挖苦了一句。
孔向荣已经冲到了李晓宁的面前,一把抢过湿漉漉的的抹布,二话不说,没头没脸地便往身上抹。
望着孔向荣瞬间便被弄的脏兮兮的衣服和脸,李晓宁有点儿懵了,这小子向来重视形象,而且基本算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李晓宁也算是反应快,见孔向荣已蹲下身子去擦地,还不时地朝楼梯口回头,便明白肯定有大领导要来,这小子在趁机卖乖。
一念及此,李晓宁也赶紧再次忙活起来,同时压低声音问道:“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快说,待会儿是谁来?”
孔向荣憋着嗓子说道:“你小子谢我都来不及居然还敢埋怨我?”
“谢你?”李晓宁一时没明白过来,“活都是我干的,该你谢我才对,怎么反而要我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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