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听见有人进来时候心里还是雀跃了下,抬头只见是江寒照,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再察觉夜色已浓,于是强挤出笑来对着江寒照,江寒照人精似的还会不晓得她这些心思,于是摆了摆手,说道:“我晓得你在想些什么,不必为难。”
这话说得楚楚心里那点儿失落顿时翻涌起来,咽下喉咙里那点儿苦涩,问道:“姐姐,皇上不会来了,是么?”
江寒照不置可否,抿了抿嘴,哄她道:“你快歇息罢……”
“我还不困。”楚楚不大高兴,便也顾不得那些规矩,出言打断了江寒照。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八归本在一旁昏昏欲睡都被晃醒了,茫然地看着屋里这些人,尔后听见楚楚说道,“姐姐,我总是不大明白。”
“不明白什么?”
她拉过八归的手,略带些哭腔道:“我与八归从草原而来,起先他们叫我学好规矩,我便学着;我不识南国字不读诗书,长公主就叫人看着我练。我想着这样便能得皇上多看一眼,可到底是奢求……我在这偌大后宫占了几许,我好想回哥哥身边……”
八归一见楚楚哭就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江寒照心底叹了口气,不管是多纯真烂漫的人,只要有了牵挂就会被绊住,泪总多过笑。她伸手拿过八归的帕子,凑过去替楚楚擦了擦脸,有些心疼说道:“进了宫就是大姑娘了,万事万物得要自己上点心,亲族荣辱背在身上便由不得自己。日子固然难过,你要晓得让自己好过。”
楚楚听她说,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江寒照见她还是哭,也只能安慰了几句,现下宫中后位悬空,谁不是铆足了劲往上爬?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李储到颐和宫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乱的很。温燕绥与他相对而坐,目含秋波。李储看着她的时候,脑子里总是那双猫一样的琥珀双瞳,好不容易按下心里那股子烦躁,问:“容妃的病当真好些了?”
温燕绥听他这么问只是轻笑一声,温声细语道:“是好多了。”
如此一来李储便不晓得要说什么,当年之事还是愧对了她,其余的也不想多问。只是站起身来说了一句好些了便行,就想往外走。
温燕绥见状,心下一急,只能赶紧出声道:“对于当年的事儿,臣妾也想起来了不少呢!”
李储闻言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用眼角看向她。在暖黄灯火下的那个人眼神清明,实在不像个患了癔症的人,于是他耐住性子,说:“想起来就想起来罢,容妃切勿被当年的事儿再坏了心智。”
“皇上不明白?”温燕绥上前一步,又步步紧逼,“嫔妾清白之身被困颐和宫三年,皇上还不明白?”
李储转过身去,皱着眉头说道:“没有人困住你,是你自己不愿出去。”
“要真是这般便好了。”
温燕绥只是不冷不热的接了这一句话,复而坐下,细细嗅了熏香的味道,接着说:“该明白的嫔妾都明白了,不该明白的嫔妾就当不明白。皇后宫中的毒蛇是谁放的,皇上就不想知道?”
“朕早就知道了。”李储冷笑一声,有些嘲讽的摇了摇头,问,“你今日就是想与朕说这事儿?”
温燕绥心下一惊,眼睛陡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看着李储,心里还没有个下文。
当年她与皇后同住颐和宫,一日闲话夜半才回了自己房中。明明只是初春,宫中怎会有蛇?所有人都说她是妒忌皇后之才出此下策,只有她自己晓得颐和宫后门拿竹篓的人分明是岁安宫的,可是没有人信。就算是千百双眼睛都看见了,长公主说是她那就只能是她。
她没有说话,不想承认也不想辩驳。温燕绥始终晓得自己有错,当年她怕冷房中炭火便比正宫还燃得多些,那蛇寻了暖处先来了她房中,要不是子规来得及时她吓都要吓掉半条命去。可是这颐和宫主位,嚣张跋扈,明里暗里没少给自己使过绊子,那日要不是她辱骂温家在先……又连带着当今皇上都胡乱指责,她未必会叫子规将那些蛇悄悄放入皇宫房中……
她以为会有人守在外边,她尖叫第一声便有人去救她,她只是想吓吓皇后罢了。可是她没发觉,那晚的颐和宫极其冷清。
皇后去了,一半是长公主,一半是她。
温燕绥认自己的罪,担自己的错,与她无关的事凭何要背?
她骤然从往事中缓过劲来,看着面前男人。眉眼轮廓都在心上记得一清二楚,当年她只信这一人,如今还只信这一人。
于是她开口道:“皇上,您还记得嫔妾进宫那日吗?”
李储恍惚想起那个唱着曲儿极其好看的女子,在一地落叶上欢快旋着身子。看向他的时候,他头一次晓得什么叫柔情似水。
“记得。”
温燕绥三年里好像只得这两个字便欢喜了,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眼里落下好大一滴泪来,又说:“嫔妾怕皇上会忘,现下嫔妾的病已经大好了,就不去计较以往的事儿。皇上以后常来颐和宫看看嫔妾好不好?不要忘了那些好岁月。”
李储心中有些不忍,只能点了点头。温燕绥软着身子贴上去,这臂膀她想念了很久。只有复宠她才不会被家族抛弃,不会日复一日的见不到这个人。也只有复宠,她才可以慢慢将岁安宫那位虚假的外皮扒下来,她始终相信皇上与自己同样无辜,同样被蒙蔽了双眼。
翌日李储从颐和宫出来,赏赐便跟着进去了。这后宫到底是热闹了起来,作壁上观的各位也开始往颐和宫走动。楚楚有时候能听见颐和宫的欢声笑语,还有那些丝竹之声。
她愁绪渐多,压上了眉头。八归拿草编蚂蚱哄她也没用,只能托着脸陪她在云烟湖边发呆,嘴里嘟囔着:“宫里一点也不好玩,公主,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
楚楚摇了摇头,道:“说了很多次,你要叫我小主。”
“那便小主。”八归毫不介意的说,“我想回去了,回含光宫都行。你都在这儿等了三日,有见皇上来过吗?”
关山子规的这部作品《谋妃当道》,结构紧凑、情节感人、形象鲜明,语言灵动,是一部优秀的言情题材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