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返乡,别人是阖家团圆。
我却被亲生母亲关在房间里,安上了铁栅栏,任由全村的男人肆意打量。
宛若市集上的牛羊一般!
母亲在旁边喜笑颜开,得意极了。
「十八万彩礼起步,黄花大闺女!娶回家就能锁着生儿子!」
01
隔着一扇铁门,村里的男人们挨个儿往里头瞧。
此刻我跟菜市场砧板上的猪肉或者农院里待宰的牛羊也没什么区别。
村里的妇女带着儿子们过来相看。
美誉其名——相亲。
但带来的那些男人,不是瞎了一只眼睛的,就是瘸了一条腿。
后头还有一个一米四的,挤了半天没能凑到前头来。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面挤出来,对着我直接就是一口浓痰。
「还十八万起,金子做的啊!」
他一口黄牙,对着我骂骂咧咧的。
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我在市里工作追我的人不在少数,哪个不是个中翘楚!
如今反倒是被亲妈关在家里,被一群歪瓜裂枣挑挑拣拣。
旁边一个男人咒骂着又把他挤到了后头去。
「一边儿去,不买就别占着地儿!」
随即挤着眼,绽开一个猥琐的笑容。
「你还是不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我蜷缩身子想回避他们的目光,强忍着恶心回应:「跟你无关!」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介绍着,「她没谈过对象,我平时晚上经常给她打电话,她都在自己出租房里乖乖待着呢!这点我打包票!」
「她上了大学,会赚钱,这模样,你们绝对亏不着!到时候让她多生几个漂亮闺女,那不是轻轻松松回本啊!」
她话里话外都是把我当做商品,讨论什么时候能回本。
他们对我满意极了,模样端庄,没谈过对象,还能赚钱。
「将来生了孩子让她带着我们家壮壮一起去S市打工,到时候有孩子绑着她,不怕她跑!」
一个中年妇女笑开了花,她拉着她那个身高一米六,皮肤黢黑的瘸腿儿子往铁栅门走。
「壮壮,你看看这姑娘你喜欢不喜欢!」
她甚至当场与杨萍讨论起我的价钱。
「彩礼我们可以给十八万八!怎么样,合适吧!」
这数字对于杨萍来说,并不太满意。
她只是笑笑,「先别急嘛,今儿来了这么多人,咱是价高者得!」
杨萍扬了扬下巴,让她好好瞧瞧。
这并不大的铁栅门前挤满了男人,一个个都抢着看我。
我冷眼瞧着他们,胃里隐隐翻涌,那些大胆又油腻的目光让我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起。
仅仅只是目光,就让我觉得坐如针毡。
……我又怎么敢想象被留在村里结婚,被他们其中的某个人买回家,关在家里生孩子。
杨萍并不在乎我的想法,她在人群中高呼,「十八万起步,价高者得!」
02
最终成交价是五十八万,被卖给了村尾大龄老汉老余,早年死了媳妇,年龄又大,再难找对象了!
如今四十多岁,养猪也赚了不少钱,就是人丑,还是个跛子。
老余还有个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小余。
兄弟俩凑足了五十八万,硬着头皮决定娶我。
不难想象,嫁过去我会是什么下场。
给谁生儿子,儿子是谁的,那可真不好说……
我被关在屋里足足五天,他们要去筹备酒席。
这几天没有什么人来看我,也给足了我恢复精力的时间。
婚礼当天清晨,杨萍拿着款式陈旧的婚纱走了进来,笑意盈盈,「渺渺,你看这婚纱多好看,老余家对你是真重视!」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搁下吧,我会穿的。」
她见我甩冷脸,冲上来便给了我一巴掌。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这是在帮你,你以后没有孩子,才是要后悔的,你懂不懂啊!」
我被她扇得直接倒在床上。
脸色一阵火辣,内心却一片寒意。
「帮我?你别让我把话说得太难听,杨萍,那五十八万你是不是转给张耀了?」
张耀便是我那好弟弟。
她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即回答,「谁给你的胆子对长辈的事情指手画脚?」
杨萍胸口剧烈起伏着,情绪激动,「我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教我,我生你养你,这钱我拿着一点都不理亏,我怎么处理,这是我的事情!」
心底的答案得到验证,我反而再没有了负担。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底的压抑不再让我觉得痛苦。
「好,我不管。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只希望你别后悔。」
03
明明前几天,她还柔声向我服软,说想我,说再也不为难我了。
大概是我那亲弟弟要结婚了,死也不愿意见我妈,过完年就要跟着我那没良心的爹移民去了。
又或许是良心发现,终于觉得自己亏欠了我。
我妈一改常态,不复往日的刻薄,给我服了软。
「渺渺,妈错了……你回来吧,我不会再逼你了,也不骂你,别留我一个人过年好不好?」
电话里,她声音颤抖。
她从未对我这么卑微过。
我爸妈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妈妈离婚之后带着我过得并不好。
她在婚姻里是受害者,爸爸出轨,转移财产,留给妈妈只有一地烂摊子,和8岁的我。
而爸爸带着3岁的弟弟张耀跟着小三去了首都。
她对我从来没有过好脸色,似乎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哭着打我,说我不讨爸爸的欢心,爸爸才会带走弟弟,把我留给她。
替我擦干净脸,说女孩子一定要漂亮,要讨人喜欢,活着才会有意义。
供我读到高中毕业,便想让我在村里结婚。
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读大学。
我就只剩下了逃跑这一条路。
此后,我再也没回来过年,只是定时给她打些生活费。
她在电话里永远中气十足,「张渺,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再婚,我不敢看病,不敢买衣服,就是为了带大你!」
「你倒是好,不愿意结婚,不愿意生孩子,你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你连人性都违背了!」
自从我离开家,我七年都没有回过老家。
已经记不清和她打了多少通电话,又吵了多少次架。
这是她唯一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
所以我还是心软了。
「好,我现在来买票。」
提前请了几天假,我便踏上归途。
我幻想已久母女和解,成为了现实。
杨萍在村口边等着我。
做了一桌子好菜,说着以后再也不逼我了,我看着桌面上的扇贝和基围虾,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曾经,桌面上从未有过这样好的菜。
她睡前还贴心给我倒了一杯牛奶。
临走前贴心地帮我关好了门。
只是我看着那个突兀的铁栏门,隐约有些不对劲。
但是抵挡不住热牛奶的睡意,陷入一个美梦。
一觉醒来,等着我的不是母慈子孝。
是杨萍在门外的咒骂声……
「逃!我看你逃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张渺,你别以为你去了大城市我就拿你没办法,今年你必须结婚。」
「回S市,你想都别想!女人不生孩子,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你就留在村里生孩子!
我垂头不语。
我最后一丝侥幸也被碾碎。
我与她之间,果然不存在和解。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容忍她了。
03
她气得双目通红,「骗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生你养你,为的不就是延续血脉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恋爱不谈,婚也不想结,孩子也不想生!」
说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就是被大城市毒害了!」
「妈得救你!没得商量,我已经跟村里的主任说了,她马上带人相看,咱们趁着过年就办酒,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
我气到整个人颤抖。
但是说不出是气她骗我,还是气我自己心软、愚蠢。
对于她而言,生孩子仿佛就是女人一生唯一的意义。
我本能地去摸自己枕头下的手机和卡包。
杨萍见我摸索的模样,得意大笑起来,「想找手机和证件是不是?」
她从兜里掏出来我的卡包,说着就丢入了门外的炭盆里。
「你别想回去!」
我看着它渐渐烧起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猛地扑到门边,死命地摇晃着铁门,刺耳的撞击声不敌我的嘶吼。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成年人了,我不是你的傀儡,结不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了我!」
「你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报警的!」
可这铁门装得极为牢固,不管我再怎么用力,也不曾松动一分。
它冰冷嘲笑着我。
杨娟一脸鄙夷,「你是我胯下生出来的,我是你亲妈,我就有权利管你!」
「不结婚,不生孩子,还不愿意回家,谁家女人像你这样!」
她这一副嘴脸我再熟悉不过!
用亲情一再绑架我,不让我离开她,不让我去读大学。
用我对她的爱,有恃无恐控制我。
我死死盯着她,「你别逼我!」
她嘴角一扯,挑眉模仿我,「你别逼我~」
随即放声大笑,「你还能怎么着啊?那你要不杀了我呗?」
她说的没错,我也不能真的杀了她。
事到如今,我除了束手就擒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要我结婚。
那我就如她所愿!
04
婚礼当天,收拾好了心情,配合一切流程。
我被迫穿上老式长袖婚纱,戴着皱皱巴巴的手套。
他们敲锣打鼓迎亲,脸上都挂着笑。
可屋外看热闹的七大姑八大姨嗑着瓜子,满眼打量。
「这出去读过书的女人就是贵一些,老余肯定要她多生几个!」
「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晚上可有福气咯,俩男人呢!」
说着,她们笑作一团。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吃着床上的花生和桂圆。
余家那两兄弟穿着不合身的西服,眼神里不加掩饰地欲,令人作呕。
杨萍笑得极为灿烂,站在门口,「今天是我闺女和老余的好日子,大家尽管拿些喜糖!沾沾喜气!」
杨萍话音才落,我忽然扯下自己的手套。
露出的皮肤上满是红色小疹子,大大小小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骨血终为利刃》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也慢慢解开了我的心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放大你的好。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又放大了自己的悲伤,沉浸在琐碎的记忆里,心底的痛,无以言表。原来走一起是缘分,一起走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