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说沙师弟，你的云太慢，让俺老孙先行一步如何？”

我冷冷的看了沙僧一眼。

就在刚刚，沙僧在观音菩萨面前，信誓旦旦的指责俺老孙打伤了师父，偷拿了通关文牒，要自己去取经。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胡扯八道。

俺老孙向来忠心耿耿，都是那老和尚肉眼凡胎，不识抬举，这种背叛师门的事情，老孙如何做得出来？

定是那花果山里藏了一只妖精，败坏俺老孙的名声！

“哼，妖猴，你别跑！”

我懒得理会沙僧，直直架起筋斗云，朝着花果山飞去，沙僧也慌忙追上。

只是我人还未到，却已经听到那花果山上欢声笑语，似乎在庆祝什么喜事，如此反常，更是让俺老孙急不可耐。

我连忙纵身飞入水帘洞。

却见那水帘洞中，在我宝座之上果然坐了一只猴子，生的与我竟然是一模一样，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踏藕丝步云履，身旁插着一根如意金箍棒。

可不正是俺老孙美猴王的本相？

一身神光烨烨，端起水酒与群猴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如此场面，简直气煞俺老孙，竟然有人吃了天大的胆子，敢冒充我齐天大圣！

“大胆！俺才是真正的美猴王！”

我怒从心起，摇身一变，身穿披挂，从耳朵里拔出那如意金箍棒来，便杀了上去。

那假猴王也看到了我，摔碎酒碗，操起金箍棒便与俺老孙斗在一处。

说来令我吃惊，这妖孽竟然有几分法力，与我打斗了上百回合竟然不落下风，堪堪打个平手。

水帘洞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我故意引他来到洞外，却施展出火眼金睛来，罩住洞口。

嘭！

水帘洞轰然爆开，却见一团紫黑色的雾气汹涌而出，转而幻化成为我的模样，挥舞着棒子朝我杀了过来。

“妖孽，老孙已看出你的本相，还不显出原形！”

我用出全身法力，集聚在棒子里，恨不得一棒就把那妖孽打回原型。

但那猴子不但接下了我的一棒，反而还欺身而上，一脸严肃地看向我：

“嘘！低声！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双眼睛在你我身上，万万不可叫人知道你的火眼金睛能看穿我的本相，否则功亏一篑！”

他竟然向我传音，手中的动作也故意变成了花架子，看似招招凌厉凶险，却是招架得容易。

我心中大为疑惑，只好配合他假模假样地打斗，飞离了花果山。

我得找他问个清楚。

2.

“妖孽，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败坏俺老孙名声！”

飞到云头之上，左右无人，我假装打得上火，却已经向那假悟空传音问询。

假悟空也有来有往地回招：

“非是我要如此做法，这乃是那如来佛祖与六耳猕猴商量的手段，要磨灭你的元神！”

他不说还好，说得我更迷糊了：

“那你又是何人？”

假悟空一脸认真：

“我就是你，确切地说，俺老孙乃是你的‘邪念’，或者说是心魔……你我本就是一体。”

“胡说八道！妖孽想要迷惑老孙！”

他说得云山雾绕，我琢磨不透，只以为他是在跟我打马虎眼，于是我甩起棒子就朝他揍了过去。

假悟空见我不信，顿时大急，一边还手一边传音：

“你若是不信，可以装作让众仙佛辩个真假，却去看看他们的本来面目。你放心，只要你我暂时合而为一，便是超脱五行之外的存在，没有人能知晓你我的存在。”

假悟空说罢，顿时摇身一变，果然化为一团黑气，一股脑地就钻进了我的体内。

刹那间，我只觉得耳清目明，仿佛天下法则都被我尽收眼底，恍惚间有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感。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片刻之后，那假悟空便又被我挤了出来。

“现在你可信了？你我本就是一体，只是被人算计，不能合而为一，你若不信，现在可以去珞珈山瞧瞧你最信任的观音菩萨。”

假悟空直视着我的双眼，我看不出他的眼底有任何虚情假意。

姑且相信他。

3.

我们照他说得，两人个留了一根猴毛在天上打斗，真身却都已经飞到了珞珈山，合为一体。

那美妙的掌控感袭来，我甚至能够看到珞珈山上黑熊精的神识扫描。

轻松避开他之后，我便来到了观音的莲池之处。

路上凡有神识扫描，我都能轻易识别躲过。

果然我的到来没有一人察觉！

就连观音菩萨都没能察觉，反而是她的面前，竟然跪着一个熟人！

正是我的结义大哥：牛魔王！

牛魔王身边是他的儿子红孩儿，此时正吊儿郎当地吃着零食：

“每次遇到孙悟空还要装成善财童子的模样，正是累死了……”

“逆子！菩萨面前，怎能无力放肆！”牛魔王骂了红孩儿一句。

我微微皱眉，感觉有点不对，这红孩儿难道不是真的被观音菩萨度化？

这一切……难道都是在演戏？

却见那观音菩萨毫无感情地道：

“牛魔王，小儿无知，不许责怪，毕竟是妖物，淘气一些也不过是天性罢了；况且你妖族侍奉西天佛门多年，本座又岂会因这些小事与你计较？”

什么！？

观音菩萨的几句话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海浪。

妖族侍奉西天佛门？

这话说出来简直就刷新了我的三观，佛门不都是惩恶扬善，斩妖除魔的存在么？

我有一种世界观崩塌的憋闷之感，只觉得浑身难受。

“屏息凝神，不可显露本相！”

假悟空的声音突然在我心地响起，果然我身边开始有黑雾飘荡而出，我连忙调正心绪，屏息凝神。

牛魔王向观音菩萨磕头谢恩，观音又道：

“牛魔王，千百年来你对我佛忠心耿耿，故而此次西游功德，我佛要再赐给你一难，保你法力更上一层楼。”

牛魔王一听这话，顿时眼冒金星，开心得频频磕头：

“多谢观音菩萨，不知菩萨要给那师徒四人安排什么磨难？”

观音答道：

“眼下正是那真假美猴王斗得难解难分，此难过后，他们便会途径火焰山，你便在那里等候。”

牛魔王领了法旨，转身便带着红孩儿离去。

那红孩儿果然不是真的当了善财童子。

“爹，菩萨对我们真好，上次我火烧孙悟空，咱们家就得了不少功德；这次再分一些，功力必能大涨，咱们一家称霸妖族指日可待啊！”

“我儿好生侍奉菩萨，好处自然少不了我们。”

父子两人就这么一说一笑着从我面前经过，把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西游……难道就是演得一出戏么？

此时我和假悟空的合体也终于到了极限，分成两个，继续假装斗在一处，仿佛刚来到珞珈山一般。

那观音菩萨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脸吃惊地看着我俩：

“你们两个……谁才是真悟空啊？”

她方才分明与那牛魔王说了真假美猴王的事，也就是说她知晓这这其中的奥妙，现在竟然装作不知，与刚才判若两人。

再下一秒，我只觉得头痛欲裂，那观音竟然念起了紧箍咒。

假悟空也躺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一时间分不出个真假。

观音道：“两位神将，你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分辨个清楚去吧？”

眼看着戏已经演完，我连忙告辞，与假悟空飞到天上，却故意放慢速度。

我要跟他问个清楚明白。

4.

“你说你是俺老孙心魔，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其中奥秘？”

这才是我心中的疑惑，眼前的一切真真假假，让我如梦如幻，分不清虚实，脑子里仿佛是一团浆糊。

假悟空道：

“我既然能与你合体，你当不需要质疑我的身份。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原本被佛祖囚禁，自然知晓一切。”

“原本安排的假悟空乃是六耳猕猴，佛祖为了让他拥有与你等同的法力，便打算把我打入六耳猕猴体内，强行拔升他的实力……但如来并不知道我有灵智，于是我趁佛门不注意，杀了六耳，变成你的模样，演了这出戏。”

我追问：

“那你是如何从我身体内离去？又是如何到的佛门？”

假悟空并未隐瞒，解释道：

“你终日承受那唐僧的说教洗礼，日夜不息钻研佛经，身上所谓的‘邪念’自然日复一日地被剥离出去，由西天收集，最终就变成了我。”

如此一说，我心中便已经相信了许多，最起码，逻辑上已经能说得过去。

眨眼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天庭不远处。

我们两人故技重施，又分出假身在外打斗，真身却合而为一悄然潜入天庭之中。

却在凌霄宝殿看见一个熟人！

沙悟净！

他刚才不是还在花果山么？什么时候来的天庭，他来天庭做什么事？

沙僧跪倒在凌霄宝殿，三拜九叩，恭敬地朝着玉皇大帝行礼。

“卷帘大将，你且平身，跟随唐僧西行，瓜分西行功德，你与他天蓬元帅劳苦功高，是天庭的功臣，朕今特赦你二人见朕不拜。”

沙僧被玉帝这么一通彩虹屁夸过，激动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就像是个被老师夸过的小朋友。

“多谢陛下恩赐，臣今日上天，是有急事禀报。”

玉帝准其说明缘由。

沙僧沉声道：

“陛下，那西天此前曾给我们看过九九八十一难的目录名单，一路上所受劫难应当是早已登记在册，只是近日之事非同小可，那受难簿上却不曾收录。”

玉帝闻言大惊，急忙追问详情，沙僧把我和假悟空打斗的情形毫无遗漏地说了个明白。

嘶——

凌霄宝殿众多文臣武将一个个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震惊。

玉帝更是一掌把龙案拍得粉碎，胸口猛烈起伏，浑身气息飘荡不定，显然是气得不轻。

“如来胆敢欺我，在朕眼皮子地下耍心机？！”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满脸的义愤填膺：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佛门很有可能是想要趁此机会换掉孙悟空，把那泼猴的真身困在西天，独吞鸿蒙紫气！此后佛门实力大涨，我天庭再也没有本钱与其叫板，只能任人宰割……”

太白金星此言一出，满座文武都是一脸忧心忡忡，玉帝的脸色更是像吃了屎一样难看，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我心中同样震惊。

怎么我还跟鸿蒙紫气挂上关系了？

同为这西游世界的修行之人，俺老孙自然也听说过鸿蒙紫气的存在。

只是那都是上古洪荒世界之中，想要成就圣人之位的大能修士才能掌握的法宝，天地初开只有那么几条。

妈的，想得我头痛，这里面水实在太深！

“太白金星，明你即刻启程，前往西天去问个清楚明白，如来若是敢在朕面前打马虎眼，朕也不惜与西天开战！”

太白金星领了法旨，转身便架了一座云头飞了出去。

我也又与那假悟空分开，斗到了天宫之处。

但我此时根本无心打斗，只想把这场戏演完，再问个明白。

玉帝原本还是一脸的怒气，见了我们赶紧变化出一张龙案来，强行把怒气收了回去，胸口仍旧有些起伏。

他仔细看了我和假悟空半天，越是看，手中的拳头越是紧攥，显然是气得不轻。

天庭众人都分不出真假，李天王更是把那照妖镜拿出来，也是一模一样，把玉帝看得愁眉不展。

眼看天庭无计可施，我们两人找了个由头，便转身离去，朝着下界飞去。

5.

“心魔，你可知这鸿蒙紫气是什么缘故？”

我问了假悟空一嘴。

经过了珞珈山与天庭的这两件事，我现在已经对假悟空相信得差不多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这什么西游，完完全全就是一场骗局，都是大佬们的对弈罢了。

只是这其中还有太多的隐情，我完全不知道，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

俺老孙绝不可能坐以待毙，等这些肉食者把我如同分猪肉一般瓜分！

假悟空叹息一口气沉声道：

“因为你我的本身，便是一条鸿蒙紫气成精。”

什么？！

我心中大骇，掀起滔天巨浪。

我……我不是四大灵猴之一的灵明石猴么？

本相应当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

怎么变成鸿蒙紫气成精了？

可如果这是真的，那不就代表说，我拥有着这个世界最初的本源力量，那我本该是和圣人比肩，超脱世间万物的存在。

怪不得，怪不得我和这心魔合而为一的时候，就有种掌握天地的感觉。

这才是真相！

一切都说得通了，我可是自封神大战之后，最后残留在世间的一条鸿蒙紫气了，谁不想要得到我，谁不想要成就圣人之位？

在这一刻，我只觉得浑身一阵通透。

恍惚之间我们便来到了人间，此时的唐僧正和猪八戒坐在地上纳凉，小龙马也变回了龙子本身。

只是令我大跌眼镜的是，唐僧此时竟然正在打人。

没错，是在打人，那个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的慈悲活佛，竟然正在用他手中的禅杖狠狠地锤在一只老迈的妖精身上。

“妖孽，见到本座竟然还敢拦住去路！”

那禅杖在唐僧手中竟然散发出一道道神光，砸了下去，那老妖顿时口吐鲜血，双目赤红，一条性命便去了大半。

“圣僧……老朽只是腿脚慢……无意阻拦圣僧道路……求圣僧饶老朽一命……”

可惜无论那老妖怎么求饶，唐僧就是不为所动，下手反而越来越重。

那老妖初开始还能求饶，不一会便没了生气，最终更是被硬生生地砸成了一堆肉酱。

猪八戒和白龙马两人坐在旁边，每人手里都拎着一条羊腿，吃得正爽。

“八戒，再给为师抓两只妖精来！”

猪八戒吞下一口羊肉，苦笑道：

“师父，这一路上您都已经杀了百八十只小妖了，还没过瘾？”

唐僧取出一块破布，擦了擦禅杖上的血迹，笑道：

“那泼猴在，为师总要装作圣人模样，今天他好不容易不在，我当然要好好放松放松，大开杀戒了。”

此时再看那老和尚，一脸的笑容满是虚伪，叫人心底生寒。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次念紧箍咒的时候都要把我痛得死去活来才满意，原来一切的慈悲心肠都不过是表象。

到此时，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确实是被骗了几百年。

猪八戒谄媚道：

“师父，那猴子的紫气若是被玉帝和佛祖瓜分，那便能诞生两位圣人，西天可就无主了。”

唐僧傲然道：

“八戒，你最是聪明，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本座贵为佛祖座下大弟子，佛祖飞升之后，本座便是下一任佛祖，你若是好好跟着本座，绝对不只是做个天蓬元帅这样的小官！”

猪八戒和小白龙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激动之色。

两人赶紧匍匐在地，对唐三藏三拜九叩。

“愿随师父鞍前马后，我二人这就去抓几只妖精来给师父好好耍耍！”

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每一句对话都让我心沉到谷底。

不能等着他们宰割我，我必须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当即我便与心魔藏到角落里：

“心魔，要如何才能找回自我，让你我重新合而为一，俺老孙要这群算计我的丘八，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被人视为货物的感觉绝不好受，我心中的怒火已经燃遍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但我此时法力有限，即便是想要反抗都非常困难，只怕死得更快。

心魔笑了：

“现在我们被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只要一一取回，你我就能恢复鸿蒙本相，碾压这个世界。”

心魔果真是我邪念的化身，但我喜欢他这股不屈的意志，要凌驾于一切的意志。

“第一站我们去哪。”

“去龙宫，拿回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