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个碗怎么了，你都14了，不是三岁小孩了啊，该学着怎么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了。平常爸爸是怎么教育你的？女孩子要贤良淑德，善良大方，你看你哪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教养，大吼大叫，对着一众长辈乱发脾气，像个什么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这就是我的爸爸。

在我14岁生日当天，就因为我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洗碗，他就当着一众亲朋好友的面，将我骂了个狗血喷头。

1.

在我夜以继日的奋斗下，14岁就考上了高中。

而且，不负所望考进了爸爸所任职的学校，青阳一中。

它可是青阳市最顶尖的高中。

一本的上线率可是高达98％。

是整个青阳市学生与家长挤破头都想要进入的学校。

低于正常年龄两岁，还考上了如此难得的名校，你们定会认为我是个学霸。

但其实不然。

我只不过是付出了超越常人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努力而已。

课间，别人打闹玩闹的时候，我忙着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放学，别人打游戏，看电视的时候，我得抓紧的复习加预习，还要完成老爸安排的试卷。

周末，别人都去逛街游玩的时候，我依旧不错眼的在学习。

总之，我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我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但我不能。

只因为爸爸觉得我笨，必须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笨死了！”

“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你这样笨的孩子啊，真是丢人败兴。”

“本来就笨还不好好学习，长大你是要去捡垃圾吗？”

类似这样的谩骂声，我从小听到大。

我被他打压得喘不过气来。

想要逃离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期待得到他的认可。

或许我太笨，让他没面子了。

所以，在我记忆以来，他从来没给我过过生日。

虽然每年过生日妈妈也会给我买蛋糕，可我依旧心里空落落的。

14岁，在爸爸的安排下，我参加了中考。

却没想到竟考进了青阳一中。

虽然成绩不是最拔尖的，但我年龄小啊，比正常学龄的孩子可是小了两岁。

爸爸大为高兴。

正好我的生日在六月底，他就邀请了亲朋好友一同来为庆祝。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炫耀，为了在亲朋面前找回面子。

大伯家的堂姐很聪明。

即便是从农村转来，可每次考试，回回都是第一名，可谓是妥妥的天才学霸。

每次见面，大伯都得意洋洋的炫耀一番。

这让老爸落了面子。

对我更是不满了。

可我依旧很期待，很高兴。

只因为，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爸爸妈妈一块儿陪着过的生日。

但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2.

知道爸爸好面子，一心想让亲戚朋友面高看他，夸赞他。

亲戚一进门，我就主动招呼。

不仅甜甜的喊人，还端茶倒水拿果盘，忙前忙后，就为了展示自己有礼貌，待人大方的品质。

果然，这一番行为得到了一众亲戚的认可，好听夸赞的话如潮水般不要钱的涌来。

爸爸与有荣焉，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我的性格偏内向，大多的时候都喜欢一个静静的呆着。

天知道，做出这样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对我而言有多折磨。

可我要是不表现的落落大方，回头又免不了爸爸的一顿熟络。

在他与大姑，大伯，小叔聊的欢快时，我默默的回到厨房，帮着妈妈一起张罗。

妈妈不仅长得很美，厨艺也十分好。

不大会儿功夫，一道道美味佳肴就在她的手中出炉了。

当然，她也有缺点。

就是学历不高，只有初中毕业。

与大学教授的爸爸那是无法相比的。

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我妈能找到他这么一个聪明有能力的男人，简直是祖上冒青烟了。

每次我成绩不理想，做事达不到他心中的期望。

他就会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大骂：“笨死了，跟你妈一样，光长脸不长脑子，我堂堂一大学教授怎么有你这样智商堪忧的女儿？”

偏偏老妈是个恋爱脑。

无论爸爸做什么，都对他无条件支持。

不为我说一句话就罢了，还一个劲地埋怨我不能为她长脸。

即便这个家物质条件不错，可大多数时候我都感觉十分压抑憋屈。

思绪翻飞，在我的帮助下，一桌子好饭好菜很快上桌了。

我露出微笑，满心欢喜。

不管怎么说，爸爸妈妈同在，一块儿给我过生日这个从小都想要的愿望终于在今天实现了。

我高兴的将最后两盘菜端出去，并将妈妈精心为我买的蛋糕摆放在最中央。

大家纷纷向我祝贺，并让我赶紧插蜡烛许愿。

我微笑着一一道谢，这才将蛋糕掀开。

粉红的圆形蛋糕上装点着各色水果，粉色小人身旁是一男一女两个大人，看起来就是幸福一家。

这是我特地要求的。

看着小人一家，我微微一笑，感觉自己跟它一样幸福。

蜡烛还在卧房的抽屉里，大伯，姑姑，小叔打了个招呼，我就跑回屋里。

可等我拿蜡烛还出来的时候，所有的期盼喜悦都瞬间荡然无存了。

3.

粉色的蛋糕缺了一角，上面还有一个手掌印，代表爸爸的那个小人也被毁坏了。

再看6岁的小表弟，他两只小手抓着块蛋糕，吃的正嗨，小嘴里还不住的嘟囔：“好吃，好吃！”

大伯娘则满脸慈爱的摸着他的额头：“好吃就多吃点儿。”

神情言语间没有丁点儿愧疚。

其他亲戚聊得欢快，说到有趣的地方还会爆发出一阵笑声。

没有任何人去责骂小表弟，反而被他贪吃的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更让我心痛的是爸爸妈妈也笑盈盈地与大家聊成一片。

好像那个蛋糕不过是一块蛋糕而已，损坏就损坏了。

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只感觉好难过。

“大伯娘，你怎么也不看着点儿，蛋糕都坏了，我还怎么过生日啊？”

我冲到桌前，撅着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如此既不得罪人，也达到了质问的目的。

“好吃，好吃，我还要吃！”

小堂弟舔舔手指，大声嚷嚷。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猛然站起，抓起勺子将那个粉红色小人的脑袋挖进了嘴里。

小嘴发出满足的吧嗒声，还挑衅的看着我。

明明长着一张极其可爱的脸，眼里的光却那么邪恶。

“然然啊，你堂弟还小，你这么大了，别跟他计较啊！”

大伯娘笑呵呵的打岔，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没事，不就是个蛋糕嘛，怎么吃不是吃啊，像我们小时候还过生日哪有蛋糕啊，来，然然，姑姑给你把蜡烛插上。”

姑姑说得一脸无所谓。

说话间，还站起来从我手里拿过蜡烛就往蛋糕上插。

残缺的蛋糕上飘零着稀稀疏疏的蜡烛，没有丝毫美感。

“然然，都是瑞瑞的错，别急，大伯这就给你重新买一个。”

大伯说得倒是恳切，手上却迟迟没动作。

“不用，不就是块蛋糕嘛，我们家然然不会计较的。”

爸爸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直接就拍板原谅了他们无礼的言辞与举动。

每次都是这样，为了彰显他的大方有礼，他总是轻飘飘的将事情揭过。

我的生日，我的蛋糕，受害人是我，他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我恼怒地看着他。

真想对着他们一众人大吼大叫宣泄心里的不满与委屈。

可真要那么做的话，我这生日宴算是彻底毁了。

终于，我还是压制了心底那滔天的愤怒，麻木的看着他们表演，什么也没说。

“要不说二弟是大教授呢，这教育出来的女儿就是温柔大方，善良知礼，不像我家这个皮小子，都快烦死人了。”

大伯娘趁机夸赞。

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二弟，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大伯趁机摆脱这个问题。

看着他那副便宜没占狗嘴脸，我就倒胃口。

爸爸自诩是读书人，事事重礼。

可他这群亲戚却贪得无厌，粗鲁不堪……

我不信爸爸看不出他们言语神情间的不真诚，可他为了所谓的亲情总是这么瞎大方。

或许，一个蛋糕对他来说没什么。

可那是我的蛋糕啊。

他究竟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就这么点事，有完没完啊，二哥，快开吃吧，我都饿得不行了。”

小叔满脸不耐烦，伸手拿了颗花生米就塞进嘴里。

那随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自个儿家呢。

爸爸老家是乡村的，他排行老二，也是家里唯一个读书人。

当年为了让他读书，可谓倾尽家里全力，过得十分艰难。

于是，爸爸读出来后也没忘了家里人。

不仅帮助家里人在城里落户，还事事迁就他们。

可爸爸说白了，也就是一老师，挣的钱为他们在城里买个房子就已然不容易了。

可人都是贪婪的。

姑姑，大伯，小叔他们可不这样想。

他们总认为爸爸做的不够。

“吃吧，吃吧，你嫂子的手艺可不错，都快尝尝。”

爸爸拿起筷子，笑着招呼，一言一行都很得体。

“是啊，快吃，要不菜都凉了。”

妈妈歉意的看我一眼，温婉的招呼。

不一会儿，大家吃得欢快，其乐融融。

而我呢，

如那个破碎的蛋糕般被人遗忘了。

说不出的难过辛酸。

努力呼吸将眼底的泪水压回去，我默默的坐在桌旁。

“算了，没蛋糕就没蛋糕吧，等他们走了，我再让妈妈买一个好了！”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等我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恢复心情，正要拿起筷子夹住菜的时候，爸爸竟出言打断了我。

4.

“然然，14岁，就要负法律责任了，这意味着你从此就是个大人了。大人做事就得有章法，不能任性，得承担超更多的责任。”

爸爸说得兴致勃勃，我不得不放下筷子，装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来，给大家夹菜，姑姑，大伯，小叔，在坐的可都是你的长辈，对长辈就得恭敬热情有礼貌。”

我脸色僵硬，心情瞬间又不好了。

本以为他就是有感而发，随便说两句，没想到又是对我说教。

好吧，他说的有理。

但我却厌烦死了！

“二弟，要不说你是文化人呢，就是会教育孩子，然然，大伯娘喜欢吃那个虾，快给夹几个。”

大伯娘倒是不客气，借机使唤人。

“那是，我二弟可是家里最出息的，要不，然然也不能年纪这么小就考上高中啊，还是青阳一中。”

姑姑说着称赞的话，末了，还笑咪咪的说：“我就吃那个排骨吧。”

“我就红烧肉吧，嫂子做的红烧肉就是好吃。”

小叔附和。

“那我就九子吧！”

大伯也笑呵呵的心说。

他们说的很不客气，就像是睇吩服务员似的。

嘛的，一个个是手断了吗？

真想将菜盘子扣他们脸上。

心里极度不爽，可我还是强装笑脸：“哦，我爸说的对，从今天起，我就是大人了，来，吃菜吃菜。”

我自个儿找着台阶，将每人爱吃的菜夹过去。

好不容易结束了，我刚要喘口气坐下，谁知爸爸又吩吩：“然然，把饮料，酒水给大家满上。”

他教导的洋洋自得。

我的心里却刮起狂风暴雨。

我冷冷的那着他，迟迟没有动作。

“还愣着干啥，快点儿着，大家都等着呢。刚夸你几句就找不着北了，都这么大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爸爸用眼睛盯着我，满脸严肃。

他就是这样，苛责我的话总是张口就来。

“然然，爸爸也是为你好。”

妈妈用眼神示意我，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要闹得太过分。

“为我好，为我好。”

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言辞。

一句为我好，就能决定我的人生，决定我的一切了吗。

“然然，就听你爸的吧，你爸也是想将你培养成一个有责任的人，是吧，二弟。”

大伯娘一边吃虾，一边幸灾乐祸的说。

“是啊，你爸爸是大教授，你是他女儿，一言一行可不能给他丢脸。”

大伯将酒杯里的酒水一口饮下，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

“然然，女娃子就该温柔大方，会照顾人，你爸就你一个，可不是得多花点心思。”

姑姑意有所指。

话末还不留痕迹地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生我时难产，伤了身子。

姑姑本就重男轻女，再加上她是爸爸大伯他们几个兄弟的长姐，因此，对我与妈妈十分不喜。

“二叔，然然还小呢，不就是倒酒吗，我来吧。”

堂姐笑盈盈地开口。

说话间，已经拿起了旁边的茅台。

我瞥一眼，淡淡的拒绝：“不用！”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看似好心帮我说话，实际上巴不得看我笑话。

要真让她帮我将这酒倒了，回头爸爸指不定怎么数落我呢。

“然然，这我就得说你一句了，我们家婷婷也是想帮你，不用就不用，好好说就是，摆什么脸色啊。”

大伯娘不满道。

记得小时候，她跟大伯对爸爸那叫一个巴结啊。

可这些年做了点小生意发达后，就越发猖狂，不将我们一家人放在眼里了。

再加上堂姐学习拔尖，她更是感觉高人一等了。

每次亲戚聚会不对我们一家贬低两句，就好似心里不舒服似的。

全然忘记当初他们能在城里安家，是爸爸给他们买了房子，是爸爸出钱让他们有了做生意的本钱。

我将心里的委屈压下，重新扬起笑脸。

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似地跑上跑下，终于将所有人面前的杯子都倒上了他们满意的饮品。

再次落座，生日的期盼与喜悦已全然消失。

间或听着他们互相追捧的谈话声。

我漫不经心地吃着眼前的饭菜，食不知味。

没了期待，时间似乎也变得难熬起来。

越是想快点结束，却感觉越是冗长。

就这样默默地煎熬着……

终于，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总算是要结束了！”

我在心里感叹。

“然然，你是个大人了，女孩子就得学着干家务，去帮你妈把碗洗了。”

一旁的爸爸笑着开口。

5.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爸爸身上，转而又集中在我身上。

我茫然一怔。

看着爸爸那有些微醉的神情，厌恶的情绪如海水般在胸腔里快速蔓延。

再看看周围人的神情，由诧异转变为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洗碗？

他没搞错吧。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他竟然让我洗碗。

巨大的委屈扑面而来，

几乎让我无法喘息。

我就不明白了。

人家过生日，那个姑娘不是爸妈掌心里的宝，想干啥就干啥，想要啥就要啥。

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免费的“服务员”，倒酒布菜还不算，还要洗碗。

他心里还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冷飕飕地盯着他，带着满腔的恨意。

话都没说，就甩手跑进了卧室。

爬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无声的哭泣……

但不到一秒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不就洗个碗吗，你都14了，不是两三岁，该学会承担责任了！”

爸爸说得苦口婆心。

见我不搭话，他继续说教：“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孩要温婉大方，善良贤淑，你看看你，对长辈大呼小叫，像个什么样子。”

他一句句的指责，激怒了我。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见谁的生日，像个陀螺似的被指挥的团团转。”

我猛然坐起来，一把将枕头扔过去，大声咆哮。

“我就想过生日这天，爸妈能陪我一起吹蜡烛，安安静静的吃个饭，有什么错？”

我抽泣着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我的怒吼引来了一众亲戚的围观。

“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啊，不就是洗碗吗孩子不愿做就不做嘛。”

大伯娘不怀好意的劝说。

“然然，你也太不懂事了，女孩子家家的，洗个碗都发这么大脾气，往后还有谁敢娶你啊。”

姑姑絮絮叨叨，满脸不悦。

“二哥，我支持你，这孩子就不能惯着。，该打就得打！”

有些微醉的小叔站到人前，大声嚷嚷，像是个流氓混混。

他们这哪是劝架啊，

分明是嫌火烧得不够旺。

果然，爸爸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快去把碗洗了！”

严肃至极的语气。

这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我敢反抗，回头他定不饶我。

“然然，听爸爸的话，走，妈妈陪你一块儿去，很快的。”

妈妈不忍的开口。

她是爱我，可与爸爸相比，我在她心里就微不足道了。

“让她自己去！”

爸爸冷着脸呵斥，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妈妈脸色一慌，看看我，茫然失措。

周围亲戚还传来一句句自以为是的劝说。

我冷眼看着他们，心底的愤怒越积越多。

“我就不去。”

爸爸猛然抬手，

“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从小到大你没陪我过过一次生日，就这唯一的一次还要不停的对我说教，你不配作为一个父亲。”

我怒吼，眼泪划过脸颊。

爸爸茫然一怔。

“我那是忙……”

他有些讪讪的解释，却被我直接打断：“对，你忙着工作，忙着你那群学生，就是顾不上家里，顾不上我，我恨你！”

说完，我用手抹一把眼泪，夺门跑出去。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你们看看她，像个什么样子，说她两句还要离家出走了，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耳畔传来父亲气急败坏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