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喉咙内的痒意难掩,跑出帐蓬后的她实在忍不住猛咳了起来,两个黑衣汉子从里面追了出来,对方人高马大,一个眨眼便追上了她们。
“大哥,找到她们了。”
堵住两人的去路,其中一人兴奋地朝身后大喊。
阿菀靠在红云的怀里,风沙太大,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从体型以及说的话推出对方是一群汉人。
不是胡人和西域人?
她垂下眼敛。
司夜白赶来时,黑衣人手中已经人手一个人质,他们躲在帐蓬内,只有一个要求。
“想要和尚活命,让我们把这两个女人带走。”
阿菀脸色苍白地半倚在红云身侧,一只手捂着嘴巴轻声地咳嗽。
如果不是她的病,何故落到这个地步。
“滋。”
昏暗的营帐突然亮起一丝火光,从空中掉下点点火星,黑衣人抬头一看,竟是帐蓬顶上被火烧了个大洞。
一支裹着油布的箭嗖地一声从黑衣人脸颊边擦过。
“大哥,他们要烧死我们。”
黑衣人开始慌乱起来。
“呵。”
阿菀面带讥笑:“这个和尚不过他们在沙漠找的向导,如今他们都走出了沙漠,这个向导还有何用?”
少女的话让领头的黑衣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妈的。”他把依旧昏迷不醒的和尚往地上一扔,操起腰间的双刀。
“兄弟们,现在我们别无他法了,不冲出去就会被活活烧死在这,拿起家伙我们往外冲。”
“那她们怎么办?”
老三指着地上的两个女人。
带头的黑衣人看了一眼她们,脸上浮现一抹戾气:“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与其让后面的人摘了这功劳,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她们,我们兄弟完不成的任务,其他人也休想。”
说罢,他挥刀便砍。
阿菀抬起头,刀锋划过,惊得她脑颈一阵发麻。
黑衣人倒地,胸前没入一支羽箭,他的手里还紧紧拽着刀,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司夜白收起弓箭:“点射。”
嗖嗖几声破空声,其余黑衣人应声倒地。
“他们的目标,是你?”
清理干净尸体后,阿菀和红云两人背靠背大绑。
“是。”
她本来就病着,一番折腾脸上的血色几乎淡得看不出来。
“杀了吧。”
陈卓听到司夜白命令一怔:“将军?”
“司夜白,你出尔反尔!”
阿菀双眼充血,紧紧咬着嘴唇。
司夜白指着榻上躺着的慈觉:“天亮了,既然他没醒,黄泉路上也得有个伴。”
“拖出去,斩。”
不能死在这!
阿菀抓住陈卓的手,挣扎着站起来:“咳咳,我能救他,杀了我,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将军……”
陈卓也面露犹豫。
“大将军。”阿菀平视司夜白:“将军请栖云城最好的大夫来替这位大师治伤,想必是要他活着,有我红家的医术与伤药,我拿人头保他生命无忧。”
“咳咳……咳……”
像是在印证她的话,一直毫无动静的慈觉突然猛烈地咳嗽。
“愣着干什么,松绑。”
阿菀喜出望外,让陈卓帮她松了绑,飞奔到榻前,撬开慈觉的嘴,手指伸进去扣了半天,最后只见他干呕一阵后吐出一大口秽物。
“好了。”
阿菀接过红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将军。”她眼神清亮:“大师胸口郁气已出,再无生命危险,接下来只需继续用我红家所制之药,便可无虞。”
顿了顿,继续接着说道:“昨日黑衣人想必是我叔父雇来的杀手,经此一役,必不会再来,阿菀只求跟随苍狼军苟住一命而已。”
一把刀扔了过来,落在她的脚边。
“我动手,还是自己手,选一个。”
阿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咳咳,将军……”
慈觉咳了几声艰难地开口:“此人杀不得。”
“哦?”
“还请,请将军听贫僧道来。”慈觉全身动弹不得,只得转动唯一能动的脑袋,看着司夜白:“将军,你要治好元容长公主的病,她是关键之人。”
司夜白没有说话,目光在阿菀与慈觉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他的脸上戴着面罩,阿菀看不出他的想法,心里一阵忐忑。
“将军,出家人,不打妄言。”
说完,慈觉眼皮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司夜白这才走到榻前,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呼吸均匀确实是捡回一条命。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
“那她们?”
司夜白头也不回地掀帘走人:“带上。”
阿菀松了一口气,身心疲惫的她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路过的陈卓怀里,吓得后者手忙脚乱地将她往红云身上推,飞一般地逃离了帐蓬。
红云满脸心疼地扶着她:“小姐。”
“嗯。”
阿菀揉了揉眉心,睁开眼道:“昨天晚上这拨不是我们的人,查清楚来路。”
“是。”
苍狼军要走,听闻这消息的李维新带着众官员夹道欢送。
“大将军,怎地走得如此匆忙,未尽地主之宜,实乃惭愧至极。”
他站在城门口,一脸遗憾。
“劳烦城主。”
司夜白瞥了他一眼,上马整装待发。
鼓声一响,整支队伍整齐有序地沿着沙漠边缘向北齐国京都方向前进,阿菀坐在马车里,掀起窗帘,再最后看了一眼满天黄沙,眼角流下一滴泪。
“公主殿下。”
银光一闪,一把匕首抵在了慈觉的喉间。
“退下,不可对大师无礼。”
“小姐,他……”
“不必担心,”
阿菀从瓦罐里倒出一小碗汤汁送到慈觉的嘴边,涩然道:“大师,西夜灭了,世上再无孔雀,叫我阿菀便可。”
慈觉接过药,仰头一口饮下,苦涩的药汁弥漫齿间:“阿菀姑娘,谢谢。”
“大师,昔日您救我于水火,今日便当阿菀报恩吧。”
“阿弥佗佛,这一切都是佛祖的安排,阿菀姑娘,你与佛有缘。”
“是吗?”
阿菀笑了笑,不置可否。曾经的她信佛,如今的她已经什么都不信了,佛祖救不了西夜,救不了她的阿爷与阿娘,当然也救不了她。
她把碗放回藤篮,帮慈觉把了把脉,比起昨晚已经大有起色。
“大师是被何人所伤?”
“苍狼军。”
阿菀疑惑:“为何?”
慈觉苦笑:“他们的公主病了,让贫僧去治病,可是根据佛祖的指示,贫僧所发之愿,只有在西域才能完成。”
“听晨间大师与司夜白所说,那位公主的病与我有什么关系?”
“是。”
“什么关系?”阿菀追问。
“佛曰:不可说。”
阿菀:“……大师不愿说便罢了,只是阿菀不解,既然是要大师救人,为何会一身伤?”
“贫僧不愿前往。”
“为心中所愿?”
“是,也不是。”慈觉闭上眼睛:“北齐乃贫僧斩红尘之地。”
“你不去所以他们就伤了你?伤成这样?”
红云跟着王后也念了不少经文,早把自己当成半个佛家子弟,现在听一位九诫大师被如此待,怒火中烧。
慈觉摇摇头:“咳咳,所幸也是救人功德,皮肉之苦,当不得事。”
“大师重伤在身,莫再伤神。”
“阿弥佗佛。”
慈觉念了声佛号,闭上了眼。
阿菀眼神闪了闪,收回目光。
她在矛盾,对于慈觉,是救还是不救。于情于理,对于救过她的人,又是佛家大师,她都要救,可是一想到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杀心不住地往外冒,她如今不能冒这么大的险。
“呼……”
阿菀长吁一口浊气,再睁眼,心中已下了决心。
将他的命吊到京都再动手,毕竟她觉得慈觉是真的非常古怪,反常必有妖。
这人,留不得。
苍狼军快马加鞭地赶路,终于在行军三个月后已经可以隐隐看到京都的影子。
再精锐的军队连续赶路三个月,也会支持不住,京都近在眼前,可是营中人疲马乏,竟是一步都不能再前,司夜白无法,只得下令休整。
架起篝火,火长开始造饭,除了巡夜的士兵,其他人早早地躺地休息。
“将军,此次战马损失太大了。”
陈卓来到司夜白面前,捧着录官的辎重薄,愁容满面。
为了早点赶回京都,他们带去的替马都死了两匹,那可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好马,短时间根本无法找到替代的。
“回营后按功赏。”
司夜白摘下战盔,站起身来扔到一边。
“将军,您去哪?”
“洗澡,不必跟随。”
为了不影响官道,苍狼营驻扎的地方是一个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司夜白对这个有印象,记忆中好似看到过一条小溪。
司夜白的身影没入林中,片刻后林中一阵响动,陈卓担心跑过去,就看到自家主将跑出来。
“将军。”
“敌袭!”
苍狼军立即整装,手握兵器屏神以待。
“将军,您没事吧?”
陈卓抱着司夜白的战盔和长枪跑来。
“传令下去,护住马车。”
“小姐,外面有动静。”
红云掀开马车的门帘,面露紧张。
“女施主不必惊慌,苍狼军身经百战。”
阿菀透过帘缝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林子传来沙沙的声音,几支冷箭突然从里面射出来,插在地上还在微微抖动,四周太黑,一时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射来的。
司夜白戴好战盔,一声令下:“火把全亮!”
偌大的营地霎时亮如白昼,又是一阵羽弦声,漫天的箭雨扑面而来。
“扬盾。”
苍狼军们举着盾将马车围了水泄不通,箭雨纷纷打在盾牌上。
又是一轮箭雨,紧接着从林子里冲出一群骑马的黑衣人,司夜白跑到马群一拍马屁股,带头的马受惊四处逃散。
从林子里冲出来的黑衣人和这群马撞了个正着,不少人摔了下马。
“狼崽子们,上马,列阵!杀!”
“杀!”
苍狼军训练有素,又和战马配合得天衣无缝,那群黑衣人就算有箭雨的掩护也冲不进被层层包围的马车。
僵持不下,一轮更猛烈的箭雨下从林子冲出一匹黑马,司夜白心神凛,爬上马迎上,一杆长枪横扫过去。
马背上的黑衣人心中一惊,后仰躲过。
他一身黑色紧身衣,蒙着面,黑暗中也看不出身形,他策马俯冲拔出大砍刀手挥向司夜白的脑袋。
“当。”
司夜白手腕一扬,长枪挡下对方的攻击,再一挑一记回马枪刺向黑衣人,对方马术了得,勒紧僵绳躲过调转方向又朝他砍来。
司夜白一边躲避箭雨一边与他交手,一时竟是难分伯仲,缠斗许久,最后他凭借一个漂亮的马肚藏人,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长枪已经插入心脏。
黑衣人一倒地,林中的攻击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地的尸体。
司夜白没有组织部下去追,苍狼军经过跋山涉水,体力早就不支,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何?”
“没有任何线索。”
将那些伏兵的尸体全部聚集在一处,陈卓带人搜遍了也没找到任何标记。
“留一些人看守尸体,明天通知裴大人过来看看。”
“是。”
“拔营。”
“呜……”
马车一阵晃动,阿菀放下帘子。
“没事了。”
慈觉笑得温和,递给她一杯水:“渴否?”
“谢谢。”
阿菀接过,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距离京城越近,她的心越犹豫。
杀,或是不杀?
可以说,《红颜蛊》是一部优秀的言情题材小说,作者碧夏故事架构宏大,运用进阶模式,逐步推进故事发展,制造爽点,让读者产生很强的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