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空竟飘起了雪。

一夜高烧，穆忆雪的身子还很虚弱，受了凉的身子更怕冷，裹着厚厚的毛皮大氅，还是坚持去了王府书房。

路过院房转角，墙头探出的腊梅幽香吸引她过去，吩咐暖菊折下，抱在怀里。

‘腊梅知冬意，秋风含香远。初蕊落金玉，我意伴君心。’

“主子？”

“无事，走吧。”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扶上丫鬟暖菊的手往王府书房的方向走去。

南方的冬季已经来了，比北方多了些湿寒，腊梅的香气裹着寒风，贪婪的吸了几口，不免想起邬修毅冷漠的脸。

冬花不常开，腊梅比不得前些日子暖房里的娇花，但能迎冬雪而绽放，终究不俗，但愿他能喜欢。

外面的雪漫无边际的下着，穆忆雪被下人带至书房，才稍微感觉到了暖意。

书房里空无一人，暖菊也被留在了房外，穆忆雪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干净、整洁，雕花木栏台上燃着凝神香，冒出缓缓的轻烟。

邬修毅还没来，褪下肩头的毛皮大氅，整齐的叠放在一旁，将怀里的梅枝插好放于案台之上，看着宽厚的太师椅泛着木质的光泽，又命人取来厚实的毛垫亲手垫上。

早便听闻王爷忙于事务多宿于书房，天气转凉，这般冰冷的桌椅终归垫了软垫才舒适。

邬修毅进来的时候，整好看到穆忆雪认真的铺着垫子，温柔静谧的样子，使他有些失神。

铺好垫子抬头，刚好撞入那双深邃的眸子。

“忆雪见过王爷。”行礼问安，邬修毅也在瞬间恢复了冷漠，跨步走上案台，坐在松软的垫子上，准备写字。

穆忆雪拿起砚台，研墨伺候。

邬修毅专注的看着文案，而一旁的穆忆雪却专注的盯着他瞧，剑眉英挺，面如冠玉，身子伏坐于案桌之上，锐利的眼眸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文案，只是静静坐着便觉气势逼人，冷傲又孤清。

仆人送进砌好的茶水，穆忆雪接过，放置在邬修毅桌案上。

“王爷，天寒喝点茶水暖暖身子吧。”

接过茶水，亲呡一口，清香甘甜之意顺着口腔沁入脾肺，竟比这凝神香更添神。

“这是何茶？”口感奇异且爽口，邬修毅喝好茶无数，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甘甜的茶水，与平时所砌的略有不同。

“回王爷，这是雪后的腊梅配上初雪之水烹煮而成。”

“雪水？腊梅可作？”

“正所谓水为茶之母，饮茶之水多讲究‘清、活、轻、甘、冽’，雪水乃天水，适量饮用有助于活跃身子，有益无害自是可作。”

“腊梅寒立而开，自有傲骨，花蕾生津开胃、散郁止咳，其根祛风解毒，著名药书《本草纲目》更是评价‘腊雪甘冷无毒，解一切毒’，酌雪水配腊梅用以烹茶，此天最是有益。”

茶道文化被穆忆雪自然而然的娓娓道来，她讲的入迷，丝毫没注意到邬修毅的目光，此时的穆忆雪的眼睛格外闪亮，如一颗夜明珠闪耀着光芒。那种浑然天成的灵动之气让邬修毅侧目，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也不算表面那般一无是处，惹人厌恶。

穆忆雪讲的认真，邬修毅亲呡着茶水，觉得更加舒心。

“报告王爷，门外闵副将求见。”门外传来侍卫通报。

“宣进来。”放下手里的茶，邬修毅回神开口。

“是。”

穆忆雪只见一穿着铠甲的武士，浓眉杏眼，相貌堂堂，胸脯衡阔，身躯凛凛的立于案台之下，屈膝半跪，声线清晰明正。

“末将闵南风，拜见王爷！”

穆忆雪看着堂下的男子甚是英俊，与邬修毅不同，邬修毅虽高大却不显粗狂，远远望去便已气势惊人。而眼下的男子，五官凌厉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带着血性。

“起吧，何时来报。”邬修毅抬了抬手，示意男子起身，酌再起端起了茶。

闵南风看着台前的穆忆雪，却是有些犹豫，他将报之事无不设计军中政密，邬修毅从来都是单独与他约谈，从未有过旁人在侧。

许是看出了闵南风的顾忌，邬修毅抬起眸子，扫了眼身旁的穆忆雪，穆忆雪头微微降低，准备着退下。

邬修毅的声音却从旁响起：“无妨，直言。”

穆忆雪脚步一顿。

他防范护国府，自也防备着她，今日这般意欲何为？

“是！今晨京都北域传回消息，不日前察觉北寇伴做商人已潜入京都，人数百余，下月王爷受召进宫，小皇帝必有动作，加之北寇伏击，望王爷做好应对之策。末将自请不日前往京都，为王爷扫平障碍。”

北域敌寇，疆土之争已数年，因顾忌邬修毅之威，自请退守故地，五年收兵。

丞相进言一山不容二虎，毅南王风头太盛，民心倾倒，恐危及江山；小皇帝一纸诏书赐名毅南王，迁居南域守国之一方，南境北域国之两角，山高水远阻隔了何止万里河山，毅王南调时久北寇追权之心再次蠢蠢欲动，不可销。

“你留守南域，下月调精兵二十跟与我前去便可。”

“可是王爷...”

“退下！”

“是，末将，领命！”

闵南风虽还想再说，但军令不可违。扫了眼邬修毅身旁的穆忆雪，那眼里的情绪是穆忆雪看不懂的，直到很久之后，北域战场之上，穆忆雪才真正明白，这个眼神带给她的意义。

“瞧够了跟我走。”

看着穆忆雪入神的看着闵南风离去的身影，邬修毅只觉得心口有股莫名的怒气，虽他自己亦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却又莫名火大。

穆忆雪感受到了邬修毅的不悦，但他不说话，她也不说，就那么跟着邬修毅上了马车，出了毅南王府。

这是穆忆雪进驻王府后第一次出门，带着对南域的向往，院墙之外的期盼趴在马车的木栏窗边，眼里闪着雀跃的光芒。

从邬修毅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穆忆雪完美的侧颜，精致的小脸映着窗外的小雪更加白皙，眼里的轻灵纯净，更是很难与城府颇深的护国将军府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