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看过一案例。但凡少年，家庭不幸者，幼年经过重大疾病患者在神经犯罪线上会格外脆弱，诱发犯罪几率性也会很高。他们普遍作案手法粗暴且血腥，对强烈色彩对比会产生刺激神经兴奋的作用，这类似于很著名的‘开膛手杰克’，传说他就是一名家庭不幸者。而类似‘十二宫’这种高智商犯罪，他们往往追求的是犯罪艺术而不为了单纯低级的泄愤。这名死者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犯罪手法，联想上起酒店杀人案，我不得不对这名幕后操作者产生强烈兴趣了……”

诸葛明亮瞧着正高谈阔论一脸兴致盎然的乔一生，又打量了几眼明明脸上依旧是张冰块，眼神里却掩盖不住的专注与痴迷的喻一城。

深深为他自己的处境表示很担忧。显然这两人已经完全忘我沉入独属于两人的世界，他这个外人根本插不上话。

“然后呢？”喻一城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凝神屏息地倾听着乔一生一字一句。

乔一生似乎受到鼓舞，更为兴高采烈：“我们再来试想成为一名诱导犯罪的操纵师需要具备哪些条件。首先他很聪明，聪明到他认为这个世间的平衡与秩序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期待，于是他宁愿选择创造……”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黯淡下来：“如果是我哥哥，我觉得我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与选择。”

喻一城皱起眉，掩去眼中那些柔和，语气森然地提醒她：“希望你的职业告诉你一件简单地不能再简单地事情——杀人犯法，法律桎梏这个世间不再混乱，也同时规范每个人的行为准则。就算我告诉你大乔没死，就算你重新遇见你哥哥，乔一生，你能原谅他吗？”

你能原谅他吗？

乔一生如当锤一棒，将她击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知道。”

“我从小告诉你，世间是非黑白不可颠倒，秩序与生命之间的关系本就是矛盾与残酷的。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踏进这条圈子，承担的后果你想过吗？”

喻一城这五年来常常半夜惊醒，心悸如鼓。总不由自主的会回忆起乔一生在的时候，她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他把她养大那几年更舍不得让她去触碰这社会阴暗的一面。他不想给她增添那些桎梏去逼迫她打开本属于她的潘多拉魔盒，乔一生性子乖戾叛逆，常常他不愿意让她做的事，她偏偏就要做。做成功了固然无可厚非，惹事了他去给她擦屁股。

有次乔一生上学打架，喻一城远在皇城，气得超速驾驶两个小时赶回来接她回家。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为什么打架？”

“……”倔强的性子如他一般。

喻一城不再温柔，反而用上了刑供的手段，表情阴鹜：“我再问一遍，为什么打架！！”

“他们欺负人！”

乔一生泪眼朦脓地辩驳道。

喻一城一愣，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她救的人是她认为的弱者，而偏偏那名弱者却霸凌了很多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别人打他因为终于看不过去，乔一生不明真相强逞英雄，没落得好名声倒戴上了一顶‘助纣为虐’的帽子，甚至要不是因为喻一城的身份她差点被学校处分。

那时候喻一城开始逐渐放手，让乔一生不再在他的规划里成长，她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她心思敏感，同情心重，却很少能考虑这眼前的真实里有几分是非黑白，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

任性地打掉孩子，任性地远走他国，任性地回来闯入铜雀台案件里。

喻一城有时候觉得是他把她惯得太过了，让她分不清好与坏，同时也分不清自私与自我的区别。既然这孩子以前没教好，他不介意现在拨乱为正，重新教教她这个社会该怎么活。

“铜雀台的案子你如果没有做好准备，我可以立刻辞退你。”喻一城丝毫不留情面地下了通牒。

乔一生一愣，她怎么忘了喻一城脾气。他当年对她能下那么大狠心，如今照样也可以全权拒绝她调查她哥哥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就这么错失。

“我相信我职业素养。”她站直身子表情严肃，信誓旦旦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我以我人格保证。”

“你的人格保证没有任何用，乔一生。”喻一城嘲讽地笑了声，也不顾乔一生突变的脸色随手拿起手边的帽子踏出房门，临走前对诸葛明亮叮嘱了句：“教教她怎么敬礼，明天上7楼报道，敬不好就别来上班。”

诸葛明亮：“是，队长！”

喻一城一走，乔一生气愤难耐地一脚踹上了办公桌：“喻一城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我说一生，你明知道喻队的脾气，你干嘛还说这些话。要我说你像以前一样勾着人脖子亲一口抱一下，准没事了。”诸葛明亮语重心长地做好一个老前辈的姿态，随后又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八卦了一下：“话说我现在还不清楚你当年去Y国上学是为了啥？喻一城身体有问题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乔一生握着拳头咯咯作响：“诸葛明亮，你别怪我不尊老爱幼，我跆拳道黑带……”

诸葛明亮此时机智的展示了他‘姜还是老的辣’的品质——跑了。

第二天一早，乔一生穿着一身正式小西装，踩着双高跟鞋，拎着个乔治当年送她的一个价值一套房的爱马仕包包聘聘婷婷地进了警视厅大门。当时拦住她的保安一见她，头都大了，刚想上去搭话，乔一生从包里取出个通行证在他面前晃了晃：“同志，我是有证上岗。”

保安：“……真的？”

乔一生心想这年头原来每一行都如此敬业爱岗呀，她把通行证和门卡都递过去：“瞧，真的还是假的。”

于是她在保安小哥诧异地眼神里婀娜多姿的进了电梯，电梯里全是来上班的警视厅员工，刑侦部，痕检科，审讯科统统都挤在一个电梯里。乔一生是个新面孔，长得又俏丽清秀，手上拿着个扎眼的名牌包，有年轻的小警官忍不住搭讪：“美女，去哪层呀？”

“7楼。”

7楼是高级人员待的地方，去7楼的非富即贵，要不然就是喻一城的绯闻对象。

“找喻队？”

整个电梯里所有人耳朵尖尖地屏息凝神想打听点八卦。

乔一生一挑眉：“噢，为什么这么确定我是找喻队？”

“哎呦，像您这么漂亮的美女上7楼肯定找喻队呀。上次那个大明星……对，白绯扇小姐天天上7楼，我们都熟。”

年轻小警官心直口快，压根没多想。

乔一生冷笑地在心理暗骂了几声脏话，表面却笑盈盈地回道：“看来喻队真受欢迎，真是羡慕薛小姐能有这么一位未婚夫呢。”

“可不是么。”年轻小警官啧啧有声：“我也羡慕薛小姐啊……”

乔一生：“……”

三四楼下的人差不多了，行政部的在八九楼，到了7楼，乔一生顶着众人的目光步伐稳健的朝办公区走去。她刚走到办公区门口就听见喻一城压抑火气的骂声，喻一城其实脾气并不好，以往她习惯了他对她和颜悦色地模样，像沙漠里开出一束花，明艳温柔。可他一板起脸训人时，阴鹜森然地冰冷气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吓死。

“连条监控都调不出来！技术部的人是死的吗？！大早上让我来批示！直接交给技术部调不出来他们这饭碗就别想保住了！”

“……”

7楼办公区每个人噤若寒蝉，甚至连杨深，诸葛明亮这样的老员工各个都低垂颔首一言不发。乔一生高跟鞋踩响地板发出了一声‘当’的响声，不仅吓了挨批的一种员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乔一生见喻一城将视线转到她身上，心里秫秫地：“乔一生，犯罪心理门外咨询顾问，特来报到。”说完，她煞有其事地敬了个礼。

杨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乔一生？”

诸葛明亮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心想乔一生这来的时机太妙了，明显能察觉空气里的冰霜阴森气息挥发掉不少。

喻一城依旧板着张脸，语气难免强硬：“诸葛，带着她去你办公室。还有，乔一生你今天迟到了，给财务科登记一下，考勤现在她也得记录。”他的视线触及到乔一生手中的包包，眉头蹙了蹙：“警视厅禁止炫富！”

听到这话乔一生就不高兴了，立刻习惯性顶嘴：“我花我自己的钱买包这叫炫富吗？”

“你自己买的？”喻一城冷冷笑了一声，双手随便插进兜里，掩在警帽下的眼睛浮现出一层嘲讽：“我想CIA给你开的价不足以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买70万的包吧。”

乔一生：“……”她忘了喻一城是反侦察出身，洞察人心能力还不是她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比的。

诸葛明亮不合时宜地差了句嘴：“喻队你怎么知道她这包70万呀？”

“喻队绯闻女友这么多，送人一个包也不意外吧。”乔一生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刺痛喻一城的点，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凛然不惧地同喻一城对视，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员工的模样。

喻一城也没和她幼稚地抬杠对峙，不咸不淡地扭过身一言不发进了办公室。

等他进了办公室，杨深一脸冰冷地走过来：“这个系列是爱马仕onelife限量款，全球限量20个。喻一城有唯一一款刻着onelife&一生的中国独家雕刻版。”她凑到乔一生耳边说。

ONELIFE

一生。

乔一生记得乔治送给她这个礼物时，当时懊恼地抱怨了一句“听说还发行了一个刻着中文的限量款，被人抢走了！本来想送那一款的包包！我打电话去总部，听说是个中国人。哇太不爽了太不爽了，想在你生日时候送给一生刻着你名字的包包，多美好多浪漫……”

原来被他买走了吗？

乔一生可笑地摇了摇头，径自跟着诸葛明亮进了办公室。

真是钱多了没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