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又是一拍，元乔晟柔和的神色里难得显现出愠怒，一双如夜幕下深海的眼因此变得无比认真专注地盯着她微微蹙眉的脸，“小姑娘，我刚刚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想要跟你结婚——”

“喂，元乔晟，”文翊歆冷着脸打断，抬起浓密的睫毛回望着他，“我虽然刚出校门，跟你比起来确实还很嫩，但是这不代表我好骗。你跟我从见面到现在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就算你喜欢我，会喜欢到结婚的地步吗？”

“一见钟情不可以到结婚吗？”

他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倒让文翊歆语塞难答，张了张嘴，终究是无言以对。

阳光明媚耀眼，他们坐在咖啡厅外的绿色打伞下，右侧的绿色植被因突起的风而轻轻摇曳摩擦过手臂带来酥麻的感觉。心像是被风拂过，或是也被这嫩绿的植被挠痒，忽然觉得空气中仿佛腾升起了彩色的气泡，是那样的不真实。

过了许久，文翊歆低下头，轻声道了一句“谢谢”，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谢什么。

元乔晟微微一笑，眼底柔和如笼罩在海面上的皎洁月色，亦不再说话，端起咖啡小饮一口。

她转过脸看着前方车辆穿梭的道路，车头倒映着蓝天白云，反射出明亮的光线直通天际，仿佛找到了到达天堂的道路。

放下咖啡，继续凝视着她，元乔晟弯起唇弧，“小姑娘，等会儿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收起视线，文翊歆忽然高高扬起了唇角，粉粉的嘴唇轻轻一动，蹦出一句简短的话，竟让元乔晟一时没有捕捉到，不由得蹙起眉，“你刚刚说什么？”

她立刻得意洋洋地转过脸来看着他，把那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微笑着看他。

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遍，他挑眉，“什么意思？”

她毫不掩饰地露齿而笑，端起咖啡有模有样地品了一口，慢悠悠地放下，拿起面前的甜点咬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品味。

元乔晟总算是明白这姑娘是在磨他的性子，忍不住倾身又要轻拍她的额头，却被她灵敏避开，瞪起了眼，“以后不准再拍我额头！”

收回手，他表示同意地点头，“那你先告诉我，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眉眼含笑，“大叔。”

“嗯？”

“叫你大叔，韩语里的称呼，怎么样？很贴切罢？”

他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然而就在文翊歆放松警惕之际，他忽然倾身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小姑娘，叔叔问你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

文翊歆却惊奇得瞪圆了眼，“你不反对我这么称呼你吗？”

他摊手，“随你吧，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哦。”她鼓了鼓腮帮，又垂下了睫毛，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起咖啡喝。

刚喝进一口咖啡，包里的手机便唱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好闺蜜宁婕儿打来的！文翊歆这才想起，从回国到现在，事情一桩接一桩，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她提，估计等会儿会被修理得很惨。

“婕儿……”

“我在街心公园等你，你快来。”

不由分说挂了电话，文翊歆叹息，不等她说明，元乔晟已轻声问：“有事吗？”

把手机放回包里，她用力地点头，“很重要的朋友找我，抱歉，元总……”这个称呼一出口，她怔了一怔，随即笑开，“乔晟。”

提包起身之前又喝了一口咖啡，她很认真地看着座椅里懒洋洋的元乔晟，“乔晟，下次再跟你一起吃饭咯！今天有事，不过，咖啡你请，甜点我打包带走，”说着已端起桌上他还未动过的甜点，“我看你都不吃，我打包带走也不会浪费了！拜拜！”

转过身的文翊歆看不到元乔晟满眼的柔情微笑，一直注视着她，直到背影完全走出他的视线，才敛起了唇沿的笑意，眸中明亮的光芒亦一点点黯淡下去。

街心公园。

远远就看到宁婕儿背个包焦急地来回走动，文翊歆立刻跑上前，在她发话之际递上甜点，讨好地邀请她吃。

宁婕儿素来最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吃了两口气焰也随之咽进了肚子。

“结婚对象是谁？快主动交代！”

“斯威夫特大中华区总经理。”

宁婕儿张圆了嘴，“Swift？那个元、元……中文名叫什么来着？元乔晟！你嫁给他？”

文翊歆重重点头。

“不是吧？你这是赶着潮流走闪婚啊！怎么这么突然？不会是——”宁婕儿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那个什么未婚先孕吧？”

“喂——你把我当舒嫒吗？”

“好了好了，我一时说错了，别介意！”宁婕儿赶忙哄着，连连认错，“但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突然地嫁给一个……陌生人？”

想了一想，文翊歆决定全盘托出。

“那……阿弦知道吗？”

文翊歆皱眉，“你干嘛这么关心他？不是跟他两看不顺眼吗？”

宁婕儿不自然地撇撇嘴，“我虽然不喜欢男孩子温温的性格，但是这个人待人有礼温和，我也没有必要把他当敌人，不是吗？”

“是！你这么想就对了！”把最后一块甜点塞给她，文翊歆接着说，“阿弦因为不是什么少爷，念书的时候常常被他们使唤欺负，才变成今天的好性子。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

宁婕儿抿着唇微笑，欲言又止，一些话就这么咽进肚子。

回到滨湖佳苑已是天黑，文翊歆满脑子都是宁婕儿最后的那句话——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或许你们缘分不浅呢？说不定他是你上辈子的恋人，一直追你到今生。

进到房间没多久，妈妈敲门而入，“手机怎么关机了？乔晟打电话告诉你，明天到他的住处去挑婚纱，画册已经都送过去了。”

她仅是淡淡“嗯”了一声。

“怎么了？”

她又立刻摇头，甜甜地笑起来，“没事啊，或许是……婚前恐惧症罢？”

夏筱雨欲言又止，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就离去。

翌日，文翊歆搭车到元乔晟的住处——天水园，婚纱选择样本早已送到，显然元乔晟已经翻看了一遍，还敞开着放在沙发上。

请她坐下，又去倒了一杯咖啡来，他自然而然地挨着她坐下，反倒是文翊歆怔了一怔，定了定神，才没有移动避开的动作。

元乔晟非常热心主动，把他认为不错的几件都翻开给她参考，“看看这个，我觉得还挺不错，也比较适合你。你肩部的地方倒是非常好看，锁骨也很性感，虽然胸围不是特别丰满，但应该还能撑得起裹胸装……”

文翊歆终于听不下去，一下子合上册子，故意趁着他还在指画，让册子啪地打在他的手，也当是为她出一口恶气，“唉哟，很抱歉啊，我不喜欢这个款式，就想快点合上去看别的，没想到会夹到你的手，不要紧吧？”

她把册子抱在胸前，睁圆一双无辜的眼，满是关切之情。

“喂，小姑娘，我是在赞美你，哪有人被赞美了还要打说赞美词的人？”

“不好意思，我没听出来你是在赞美我。”

元乔晟无辜摊开手，“我说你肩部美，锁骨性感，难道不是吗？”

“哦，我刚刚没有听到，不过现在听到了，谢谢。”她摆出一副很满意的神情，拿起另一本册子翻看，“喂，这个怎么样？我觉得这个也不错。”

连续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待她转脸去看，才发现元乔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毫不避讳的炽烈眸光让她渐渐红了脸颊，不自然地问，“我脸上有什么吗？你、你干嘛这样看我？”

元乔晟轻轻笑了一下，从她手里拿走册子，“我在看我的新娘子，有什么不对吗？其实，多看几眼，你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是能入眼的。”

文翊歆被气得大口大口呼吸，恨恨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埋怨道：“有的人，没有求婚，就主动跟家长提出结婚，竟然还说假话抱怨新娘不好看，如果他有本事，就去找漂亮的新娘！”

元乔晟挑了挑眉，抬起视线看向她，“你是在怪我没有跟你求婚吗？”

“不是。反正没谈恋爱就结婚，求婚也可以省了。”

“唉，”收起懒洋洋的姿态，他坐直了身体，“如果你需要我跟你求婚，也不是不可以。女孩子嘛，我也知道都希望有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更何况，像你这样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女孩，很天真，更憧憬浪漫。”

文翊歆冷着脸转过来，“你这是在夸我吗？”

元乔晟微微一笑，点头道：“其实你比那些天真的女孩子还要更天真一点。不过，我的重点不在这里，你不是需要一个求婚吗？没问题的，我可以跟你求婚。”

“真的？”她褐色的瞳仁还是禁不住闪亮起来。

“当然。只是，我从来没有跟人求过婚，不知道求婚要说些什么。”

“这个都不知道？你不看电视怎么演的吗？”

“比较忙，很少看。你知道啊？不然你示范一遍给我看，然后我就知道该怎么求婚了。”

文翊歆鼓起腮帮，垂着浓密的睫毛思考了一下，很大方地点头，坐正身体，伸出双手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了掌心，换上一脸的认真和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