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样,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不过是个教书夫子,没有钱没有权,更不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解语,忘了我吧!”
狠下心将手从她的手中挣脱,叶卿站起身转身就要走,却不想腰上一紧被解语抱住,那越渐加大的哭泣声深深的刺痛着叶卿的心,这一刻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虽是一闪而过却让他忘不了,画面中他面无表情,清荷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走,哭声肝肠寸断,刺痛着他的全身,不止一次,他的脑子里已经不止一次闪过想通的画面了。
“解语,放开!”
许是现在的情形跟脑海中的画面相同,叶卿的语气很明显的柔了许多,眼眶有些湿润。
“我不要,我不会放手的,我放手你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哭喊着,解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远松手,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不要放手……
“解语,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
“不……”泪眼婆娑,拼命的摇头,“我愿意为妾,只要卿郎愿意将心分给我一点,我愿意为妾,只希望能待在卿郎身边……”
她的委曲求全让叶卿更是愧疚,一向坚强的解语竟然为了他忍气吞声愿意为妾,多好笑,他却高兴不出来。
“我很爱很爱清荷,不会娶妾的!”
解语伤痕累累的心又被狠狠的重创了一下,原以为只要她降低身份便能让他怜惜些,没想到她爱上的男人竟然这么狠,不惜将她摆脱,她不过想要陪在他的身边而已,为何连这小小的心愿他都不愿成全?
“卿郎,我爱你,你知道的……”
“我不爱你,你也知道的!”
“非要这样嘛?我只是想要个妾室的位置,这都不能成全嘛?”
绝望了,解语松开环着他的腰的双手,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哭泣着望着他的背,曾经搂着她入眠的男人如今她却只能看着他的背挽留着,解语,你真是没用,心爱的男人都留不住……
“我说的很清楚,解语,我不会娶妾,我很爱她!”
“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
叶卿转身望着有些失控的解语,皱着剑眉,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她绝美的面容,然后毫不留恋的别开脸。
“解语,以前我不懂爱,所以放逐自己,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没有压力也不会对训责,更不用背负什么责任,但自从遇见清荷,我才知道我的人生还缺少一块,我有如亲兄弟般的好友有慈爱的父亲,缺少的,就是爱人的那一块,别人都说她像河东狮一样,我爱的就是她的不做作,我爱她,爱跟喜欢是不一样的,解语你明白吗?”
悲痛的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解语痛苦出声,以往的绝世佳人却落得如此狼狈,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说不爱她的男人,爱是什么?爱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以前她以为她不过是喜欢叶卿的才智跟俊朗的外表,可是离开凤凰县的这些日子见不到他却思念泛滥,特别是见多了京城里那些险恶的官商后她就越是思念叶卿的温柔体贴,只是,他的温柔已经不再是对她……
“解语,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不要再为我浪费时光了,不值得!”
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地上哭泣的解语,叶卿说完便转身往房门走,解语也没在挽留,因为挽留没有用,他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不,或许该说,他的心一直都不在她这儿……
前脚刚踏出解语的房门叶卿便头一昏,脑子里一阵刺痛,痛苦的扶着墙边闭上眼深呼吸,伸手揉着疼痛的太阳穴。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见叶卿的面色不对劲,赶紧上前扶着他,紧张的询问着,“叶公子你怎么了?”
痛楚渐渐淡去,叶卿睁开眼看了看小丫鬟,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的朝小丫鬟笑笑,“我没事,谢谢你!”
“脸色这么苍白,要不要叫大夫在瞧瞧?”
叶卿挣开小丫鬟的手往前走,将小丫鬟丢在那儿,自顾自的往楼梯的方向走,这几天总是这样,站久了总会觉得头晕,还伴着剧痛,难道他病了?
天已经大亮,延书坊今日不同往常,不时有叹气声发出,而这些叹气的声音,均来自王丽娟的贴身丫鬟小香口中。
坐在厨房时不时的往灶子里加柴火的小香崇拜的望着正在切菜的叶卿,那认真的莫让也不怪她会叹气感叹爱情的力量如此伟大,以往睡的最晚的少爷今天却最早起床,甚至自己去买菜下厨给少奶奶做早膳,哎……
脸上始终不改的笑容不难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将切好的肉放入锅中,拿着铁铲熟练的翻炒着,再放入他精心准备的香料搅匀,扬眉,不解的看着小香,“一大清早的你叹什么气?”
“少爷,你没救了啦!”
小香扁着嘴摇摇头,看叶卿的眼神就像他已经病入膏肓的模样,伸手拿起身后的干木柴往灶子里放,“少爷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从早上就开始呵呵直笑,真的很像城东那个李疯子,一个人走在路上都呵呵的,真的好像呢!”
叶卿摇摇头,不怒反笑,小香向来单纯说话总是直肠子,他也不介意,脸上依旧扬着笑,将锅中的菜盛到盘子里,然后满意的露出微笑。
小香又是感叹一声,叶卿也不理会她便将三碟菜放到托盘上再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便端着托盘往自己的房里走。
天气大寒,叶卿推开门转身将风雪关在门外,往内室走,见小女人还在睡,便将托盘放到桌上,往床边走。
妻子沉睡的模样让叶卿疼惜,坐在床沿指腹轻抚着泛红的面容,白皙的脖子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红印子,那是他的杰作,看来,昨夜他真的累坏她了。
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美丽的容颜,叶卿忍不住的倾身上前轻啄身边的小女人,脸上漾着甜蜜的笑,只是原本只是轻啄的轻吻却因为那柔润甜美的红唇太过诱人而转为深吻,将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倾身将上半身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闭上眼享受着早晨的甜蜜。
小动静让唐清荷从沉睡中悠悠醒来,皱着眉头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拍开打扰她睡觉的‘苍蝇’,只是这只苍蝇够大,不但没有被打死还赖在她的身上,哼!看我不打死你!
‘啪……’
叶卿顿住动作愣在那儿,俊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尝到,俯视看着身下的女人无辜又可爱的揉揉双眼,心底不禁好气又好笑。
皱着秀眉,唐清荷睁开双眼,映入她的眼帘的是叶卿放大的俊脸,第一反应便是迅速的从床上坐起身,只是叶卿没让她得逞,倾身将她压住身下,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再次精准的印上她。
突如而来的热情让唐清荷微微愣住,热辣的感觉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不自觉的伸手搂着他的颈项,满足的闭上眼享受他的温柔。
“叶卿,我……还没漱口……”
仅存的理智让意乱情迷的唐清荷想到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将他推离自己一个鼻尖的距离,轻声说道!
叶卿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般,一把将她压倒,有经验的唐清荷难以招架。
“叶卿……不要这样……”
一个奇妙的感觉在她的前身窜来窜去,不满被他控制,唐清荷嘟起红唇,将她推离自己,捧着他的俊脸献上红唇,双手不甘示弱的将他的腰带解开,再探险似的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褪去,顺势将他扑倒在床,好强心理作祟,唐清荷不准自己临阵脱逃,将唇印上他的……
“这是椒盐排骨,这是鱼香肉丝,还有这个,这可是我的拿手菜,香菇烧菜心,娘子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献宝似的,叶卿自豪的看着桌上的菜式,虽然许久没有动手,但他有自信水平应该不会退步。
难得的温柔浅笑,唐清荷坐在桌前看着那三道有模有样的家常菜,心底一阵暖流涌上心头,伸手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品尝,原不抱什么希望,品尝起来却不一样,香酥的排骨口感极佳,不禁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好好吃,你是怎么做的?排骨沾了什么香料嘛?”赞不绝口,唐清荷朝叶卿竖起大拇指。
“用鸡蛋跟生粉啊,很简单的!”瞧心爱的女人吃的那么开心他的心情也变好,叶卿坐到她的身边,拿起筷条夹了鱼香肉丝,然后将手停在她的嘴前,“娘子吃吃看,光是这个要用的配料我都找了好久呢!”
唐清荷看看叶卿,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张嘴吃下,果然,一股浓郁的香气将她的味蕾包围,有笋、姜,对了,还有黑木耳,这些配料不也没什么特别的嘛,细细的咀嚼着,不解的看着叶卿,“这些配料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做出来的菜会这么香?”
叶卿神秘的眨眨眼,含笑望着妻子,“我说的并不是这些,重点在那些淋汤,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云是用什么调成的,他什么不会,就是特别会研究这些东西!”
“那你还说找了很久?”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嘛!
“啊云那家伙记性不好,所以我找了很久才从他那些瓶瓶罐罐里找出来的!”不在意的耸耸肩,叶卿放下筷子伸手揽着她的腰,用汤匙盛了一口饭喂到她的唇边,“看在为夫这么努力伺候娘子的份上,娘子不要生为夫的气嘛!”
“没有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你起了个大早就起来帮我准备早膳,我怎么会生气!”张嘴将他喂上来的饭一口吃掉,幸福不言而喻。
红着脸夺过他手上的汤匙,有些不自在的吃着他精心准备的饭菜,好在他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她的肚子也着实是饿坏了,没两下便被她解决,菜也所剩无几。
“好好吃……”
满足的拍拍肚皮,从来都不去计较那些繁琐礼仪的唐清荷朝叶卿笑笑,拿起手帕刚要擦拭唇边的菜汁,却被身边的男人伸手拦住,疑惑的侧过脸,唇却被叶卿占有,他的唇在她的。
“叶卿……”
叶卿被唐清荷推开,不满的望着她通红的脸,低声扬笑,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伸手捧着她绝美的容颜,逼她迎上自己含情脉脉的双眸,“娘子真美,美得让为夫身心沦陷……”
脸色爆红,唐清荷低下头脸颊在他的掌中磨蹭,昨夜的甜言蜜语历历在目,她却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真假,毕竟流言不会空穴来风,若是她信了他欢爱时的言语,就怕今天会说她是一厢情愿,她很在意这四个字,真的很在意!
“叶卿,昨夜你说的话,是真的嘛?”
叶卿闻言差点没晕倒,原以为自己的爱意表达的够彻底,没想到心爱的女人竟然还怀疑他的话,真是让他伤心!
倾身轻吻着她的嘴角以行动证明自己的心,叶卿实在不知道她是这没想到,“娘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为夫的心吗?若我说在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便喜欢上了,第三次见娘子便确定娘子就是我叶卿这辈子想要寻找的人,娘子会信嘛?”
唐清荷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望着叶卿,“第三次?”
她记得他们只见过两次,第三次就是在成亲那天了啊!
“娘子很奇怪对不对?”叶卿低声浅笑,知道她不知道成亲之前便见过她三次,而第三次,也是在同一天,姻缘树下,“娘子可记得在金华寺的那两面?”
“记得,第一次把你扑到在地,第二次你救我我还给了你一个耳光呢!”唐清荷想起那天的奇遇便忍不住的‘咯咯’直笑,不禁感叹金华寺的月老实在是灵验呢!
“娘子第一次见面就想要把我扑到了……”
叶卿暧昧的眨眨眼,却换来唐清荷的一记白眼,然后不解的看着他,心底想到一个可能性!
“难道,我们在成亲之前还见过一次?”
诚实的点点头,也没对她隐瞒,“就在同一天,你比我先一步拜的月老,我又先你一步将荷包抛到姻缘树的最高处,原以为没人会刻意的把自己求姻缘的荷包抛到那么高的地方,没想到我的才刚挂好你就把荷包抛到比我的还要高的枝头上,从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了,我排开人群过去找你却已经太迟,那时娘子已经走了!”
他的说法不禁让唐清荷瞪大了双眼,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天还会见到他,原本只是想把荷包高挂在一般人不能触及到的枝头,没想到却被他注意,并确定了自己的心,原来,她从一开始就享受着他的爱,原来……
“不要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喜欢你,我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跟你拜堂成了亲呢!”
“你不都说是莫名其妙嘛!”
佯装怀疑的板着脸说道,唐清荷唇边泛着浅笑望着他,不敢相信从一开始他就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拜的堂,真的跟玉儿说的一样,她却还怀疑他的心,真是不该!
“不是莫名其妙,只是有点呆愣,不过话说回来了,那夜跟哲龙他们喝醉醉在碧澜轩,那天才能与一身新娘子嫁衣的你相遇,才能被你拉着当唐府拜堂,若不是遇见了我,娘子是不是打算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便了了事?”
“对啊,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那天你比较幸运而已!”伸手笑呵呵的捏了捏他的俊脸,“怎么?现在后悔了不成?”
叶卿闻言立即摇头,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陪上笑脸在她的唇边偷了个香,“哪能后悔?为夫不都说了娘子就是我要找的人了嘛!”
“话说的好听,那你的解语姑娘呢?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娶了我还要跟她来往?”板着脸双手插腰,唐清荷瞪着叶卿,尽管知道他的心中有她,但就是忘不了那些流言,“你前两天还去找她了,我还听说她为了你不吃不喝,一副非你不嫁的样子呢!”
叶卿皱着剑眉,望着气鼓鼓的妻子许久,然后将她拥进怀中,叹气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歉,“对不起,解语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这句话是恳求也是坚定,叶卿紧紧地抱着唐清荷,心底暗暗的发誓一定不会在让这些事情烦恼着她,他会让她幸福的……
三千阁二楼,原本充满柔媚气息的房间被伤心代替,解语傲人的身材也略显消瘦,该是红润的脸颊却显得苍白憔悴,容光焕发的面容毫无生气,对以往那些爱吃的果实也只是轻轻一瞥毫无食欲。
因为解语的关系三千阁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解语是凤凰县甚至是整个江南地带的花魁娘子,以往能歌善舞会客人,现在却将客人拒之门外,就连以前的熟客也吃了闭门羹,外面人人都在传解语是因为叶卿负心而伤心欲绝,他们却不知道不是叶卿负心,只是解语不甘心就这样被唐清荷夺去心爱的男人。
闭上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解语心中脑海想的都是叶卿的身影,原以为那只是爱慕他的才华与不凡的容貌,没想到却掉进他的柔情中,再也不能全身而退。
“月儿,你说我该不该放弃?”
睁开大眼幽幽的望着前方,人家都说爱他就要争取,有人却说爱他就成全他,要她放弃又舍不得不放弃的话只会惹他厌烦,他说他爱唐清荷,唐清荷也爱他,但她呢?她的爱他看不到嘛?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月儿抿唇叹气,望了望桌上未被动过的饭菜一颗心着急却无奈,小姐很固执,固执到没人能说的动,只是在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她的身体会倒下的。
月儿曾偷偷的去找过叶卿,只是他很坚持跟她斩断关系,不愿再见小姐一面,就连劝解也不愿,所以她都是无功而返却又不敢告诉小姐,就怕她会更难过。
“小姐何必这般自暴自弃,世间钟爱小姐的男子多了去了,也不乏比叶公子更好的男人,小姐何必将一颗芳心寄托在那样无情的人身上呢!”
忍不住的说叶卿的不是,曾经她也以为叶公子会是小姐最后的归宿,这些年他待小姐极好,温柔又体贴,谁知,他竟是这般无情之人,娶妻后便将小姐甩开,可怜了她家小姐,爱上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可是我想要的,却只有卿郎一个……”眼含泪波,解语小声的吸吸鼻子,抬起手失去眼角滑下的泪珠,“月儿,我原以为爱的只是他那张脸跟他的柔情,却不知,自己早就陷在他的温柔体贴里了,陷在想全身而退,已经不能了……”
月儿望着她拭泪的动作红了眼,上前两步将桌上的莲子羹递到她的面前,安抚着,“月儿看叶公子也并非完全不在意小姐的感受,那日跟小姐道别后公子还在房门口难受的靠在墙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若对小姐无情,公子又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呢?”
眼神空洞的人儿总算飘回一些思绪,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抬眸望着贴身丫鬟月儿,满怀希望却又不敢奢望,“你说的,是真的嘛?”
点头如捣蒜,月儿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说的是真的,至于是不是因为小姐她就不知道了,她现在希望的,只是小姐变回从前的模样,会笑会唱会跳,变回花魁娘子解语,不再是病怏怏、了无生气的模样。
像是寻回来信心,解语低声轻泣着,唇边的漾着笑,喜极而泣,“我知道卿郎一定是爱我的,他一定也舍不得,肯定是唐清荷,一定是她不让卿郎来找我,不让他爱我的……”
见她情绪有些激动,月儿赶紧放下手中的莲子羹上前安抚,“小姐想要叶公子回到小姐的身边对不对?但小姐现在的样子要这么跟河东狮争?唐清荷野蛮的个性可是在凤凰县出了名……”
“对,我现在的样子怎么跟她斗?月儿,我要吃东西,吃饱了才会有力气,月儿,快将饭菜拿来……”
解语一下来了精神,伸手握着月儿的手紧紧的不放开,嘴里不断的念着唐清荷的名字,仿佛她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似的!
含泪点点头,月儿转身便取来桌上的饭菜,做到塌边一口一口的喂着,也顾不得自己的方法对不对,但只要小姐肯吃饭,别说要她说谎,就算要了她的命也不足惜。
“卿郎是爱我的,我不能让卿郎被唐清荷欺负,卿郎……”
一遍遍默念着心上人的名字,一口一口的吃着月儿喂上来的饭菜,解语的双眸渐渐的恢复神采不再空洞,目光幽幽的望着前方在心中大喊着,卿郎,等我……
大雪皑皑,人们都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寒冷的冬天让百姓变得清闲些,只是这并不包括最近变得忙碌起来的叶卿,延书坊的孩子们各自回家过年,城北的书院也开始修建,按道理说这事本不用叶卿忙活,因为叶卿是夫子,书院便以他的要求建设,所以,三两天他便要出门一趟,走一趟便是两三天,一直要到年前,他才得以休息。
将扛在肩上的木头丢到地上,叶卿深深的松了口气,满意的看着眼前不消多少时日便完成的书院,一颗心总算安宁些。
院子里用木头架起四五座秋千,那是工人们按照他的要求架起来的,此时五六个孩子争着抢着要坐上去,那都是贫民的孩子,是从瘟疫中抢回一条命的孩子。
笑着摇摇头,叶卿正想着要不要再多驾几座,衣摆却被人扯拉扯,疑惑的回过头,是这些孩子中年纪最大最懂事的张星锐,年仅十四岁的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里满是疑问。
扬笑,叶卿待人一向和善,更别说是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伸出右手扶着他的肩,倾身向前问道。
“星锐,哪里不懂?”
莫怪叶卿回这么问,星锐年纪虽小却性子极其自卑,这或许跟身边没有亲人关心有关,从小便死了父母,跟着叔叔一路到江南却不想叔叔在那场瘟疫中病逝,唯一的亲人也离自己而去,星锐的性格变得更加孤寂寡言,只有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会主动跟人说话,就连叶卿也不例外!
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叶卿如沐春风的笑,紧紧地握着拳头的手总算松懈了些,什么都没说,便拉起叶卿的手往刚建好的屋子里走。
指着桌上翻开的书本,星锐不懂的望着叶卿,在他的眼里叶夫子是个无所不知的人呢!
“叶夫子,这个字怎么读?”
叶卿顺着他的指尖望去,页面是苏轼的《水龙吟》,他的指尖指着的,是落红难缀的缀字,想起他抄写的书本并无《水龙吟》这一厥词,叶卿不禁疑惑,回头看向星锐,见他似乎也对《水龙吟》里描写的意境不太懂,心底的担心这才松懈些。
虽说现在这世道十四五岁便谈情说爱的孩子多了去,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对男女之间的情爱还不甚了解,甚至连负责这两个字的意思都不懂,更别说是成家立业,是人都有懵懂的时候,但懵懂却不能昏头,在没有遇见对的人,人们总是过度的放纵自我,逃避责任,他叶卿二十七才娶妻,若不是遇见清荷,他可能会很排斥,只是遇见对的人,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应当。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叶卿想着要不要跟星锐提前说些教育,却在看见他犹如溪水般清澈的双眸后放弃,扬起微笑拿起书本,指着他不识的字开口,“这个是缀字,点缀的缀。”
星锐的小脸立即绽放出笑容,开心的点点头,跟着叶卿念着,甚至还勤奋的拿起一边的笔在薄纸上一笔一划的写。
星锐的勤奋跟努力让叶卿宽心,小星锐一直是他的骄傲,不管是瘟疫中救人的行为还是识字的勤奋,他从来都没让他担心过,只是这次,他不得不多嘴问一句。
“星锐,这本书是谁给你的?”看着半旧的书籍,叶卿开口问道。
小星锐仰起头不解的眨眨眼,“这是解语姐姐给我的!”
“解语?”叶卿的头隐隐的泛疼,不管解语是不是好心但这本诗词书籍说的都是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书院的孩子们都还小,她这不是越帮越忙嘛!
“是的,解语姐姐好给弟弟妹妹做好吃的,她说要帮着夫子照顾我们!”
“她还说了什么?”有些生气却不能在孩子的面前展现,叶卿依旧是漾着笑,但这抹笑有些不触及内心。
“解语姐姐说了,夫子照顾我们辛苦自己却没有人顾,我们很麻烦,夫子的身体迟早会累垮,所以,只要我们不吵不闹不麻烦夫子,她什么都会给我们买!”
叶卿的剑眉微微皱起,双手放在星锐的肩上,目光注视着他,轻声说道,“星锐,夫子从来都没有认为你们是麻烦,如果解语姐姐再来,你就跟她说我们不需要她的东西,只要我们肯努力,不会永远都在难民窟的。”
星锐扬笑,“当时我就是这么跟解语姐姐说的,我们不需要姐姐的施舍,夫子不会怪我没有礼貌吧?”
含笑摇摇头,他就说了,星锐是他最放心的一个,只是……“夫子不会怪你,但是,你这本书是哪儿来的?”
“这本书是解语姐姐硬要我们院长收下的,不止这本书,屋子里还有一整箱呢,解语姐姐说这些他都用不到了,院长没办法,只好收下了,只是……”,星锐一脸苦恼的指着《水龙吟》上的诗句,不解的抬头,“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夫子,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叶卿低头好笑,“《水龙吟》咏的是杨花,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言其际遇之苦,没有人怜惜这像花又毕竟不是花的柳絮,只有任其坠落,随风而去。”
“夫子真聪明!”星锐扬笑点点头表示理解,不禁佩服夫子的才华,伸手,又指着另一句,“那这句呢,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什么意思?杨花怎么又不是杨花了?”
叶卿微笑摇摇头叹气,神偷摸摸他的脑袋瓜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理解了!”
星锐似懂非懂却也没再问,点点头,跟叶卿说声谢谢后便埋首于笔墨间,认真的抄写《水龙吟》,似乎很喜欢这厥词。
没再打扰他用功,叶卿叹了口气后悄声走出屋子,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玩雪球的孩子们心底涨得满满的,目光幽幽的望向天空,张开双臂闭上眼深呼吸,一脸幸福。
心意相通有爱陪伴,他也去不枉此生了,清荷,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很爱很爱,离人泪,他不会让他们之间出现那样的情景的!
睁开双眼扬笑望着秋千上的孩子,抬起长腿正要踏下台阶,头却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身体迅速的往地上倒,然后跌在雪地上,失去意识。
由鼻子流出的血液一滴滴滴在雪地上将雪染红,寒冰冷雪飘落在他的身上,那坠地时的声响将孩子们吓坏,叶卿却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地上。
屋里的星锐被声响吓坏,搁下笔便跑出来,被吓的瞪大了双眼,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也纷纷小跑而来。
“夫子,夫子……”
星锐率先回神,大叫两声走到叶卿的身边,蹲下身子便上前查看,眉头紧皱着,回头看了身边的小男孩。
“啊力,先扶夫子进屋。”
冷静的说着,小小年纪的星锐以大哥的身份说到,只见身边的小男孩点点头,倾身上前两人合力将地上的叶卿扶起,慢慢的往屋里走。
年纪小的孩子见叶卿如此模样便大哭起来,稍稍懂事些的,担忧的一路跟在大哥哥的身后,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将夫子放躺在榻上,星锐回头看着弟弟妹妹们,“小溪,你跟朵朵在这儿照顾夫子,我倒城西去找师母,啊力到离这儿最近的医馆去找大夫,其他人都先回去,不要打扰夫子!”
“恩!”
“嗯,星锐哥哥……”
“好!”
雪停,阳光将苍茫的大地照耀,地上的厚雪阻止不了人们出门采购年货的脚步,小贩们将自家买卖的东西摆摊,出门做生意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到凤凰县,开始裁布制新衣。
比起人们的欢喜的庆着一件团聚,唐清荷的心情倒是比他们低落许多,不光是因为丈夫长时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还有久久待在凤凰县不愿离开的朱夏,也是她的诸多烦恼中最让她烦倦的事情。
“少奶奶,叶夫子还没回来啊?”
漫不经心的走在街上,一旁摆摊的大叔跟大婶们亲切的跟她打招呼,虽心情不佳却没有板着脸,她个性虽野蛮却不是个面对别人微笑和气却不给好脸色的人,叶卿待人一向和善,跟他半年的相处,人们可能顾忌叶卿,她的称呼便从河东狮变成叶少奶奶,小孩便唤她师母,也没再大肆传染她过去的野蛮行为。
扬笑,唐清荷礼貌的点点头,“是啊,这两天就会回来了。”
“少奶奶要叫夫子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哦,这大雪寒冷的天气两边跑,铁打的也受不了!”
大叔担忧的摇摇头,然后给迎上来的客人介绍自己的商品,唐清荷勉强的笑笑,无精打采的往前走,她何尝不是想他,叶卿是个做事负责人的人,从他们坦诚的那夜到现在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五天,她本想叫他在那边住着,有空她再过去看他的,叶卿偏说雪地不好走,这种苦差事就让他这个做男人的来做,所以他三四天便回来一次,一次住一夜便又离开,眼看现在还有八九天就要过年了,他还没有回来。
深深的吐了口气,唐清荷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什么脾气,平常虽然都一副听话的扬起其实骨子里倔的很,算了,看在他做的都是好事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这两天也该回来了,买些补品回去,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他了!
大步往前走,只是目的地还没到达唐清荷便被人拦下,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路,抬头,朱夏含笑的俊脸映入她的眼帘,皱起眉头,心底对他有些心烦。
“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吧!”朱夏扬着笑脸望着心爱的女人,牵气她的手,却在转身之际被她挣脱,不解的回头,见她愁眉苦脸,没有跟上他的脚步,“清荷,你怎么了?”
“朱夏,我们……”唐清荷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说出她想了许久的决定,“我们不要再有来往了,你还是回去吧!”
朱夏闻言双眸瞬间危险的半眯着,这是他下意识的小动作,以往只要谁有本事让他这样比本上命已经没了,只是现在在他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爱了八年的女人,所以,就算不悦也不能表现出来,怕会吓着她。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嘛?”
唐清荷皱着眉抬眸,望着他眼里的淡淡哀伤,突然有些怨自己会不会对他太残忍,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她必须要顾虑叶卿的感受。
“你爱我,对吧?”
不掩饰,朱夏坦白的点点头,看她的神情他就知道叶卿对她有多重要,但他不会说,她眼里的那抹神采,注定要他心伤才能换得来。
“你有没有想过那并不是爱?或许,那只是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只是你把它命名为爱情罢了,或许,那真的只是朋友……”
“我分辨的很清楚,清荷,是为了他嘛?”
目光有些闪烁,朱夏仰头望天,不让她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眶,没想到他朱夏也有这么懦弱的一天。
“不,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如果你早几个月回来或许我的选择是你,但是现在,请不要再为了我等待了,我爱的人是叶卿,我不会跟你走的!”如果半年前他出现了的话,她的选择会是朱夏,而不是只见过三次的叶卿,她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但是,她爱的人是叶卿,不是他……
“清荷,其实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
唐清荷惊讶的抬眸望着朱夏,却瞧见他眼底的那抹伤怀,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她不知道他今天是来道别的,要是知道,她不会说这些……
“不要觉得愧疚,我并不是想要放弃你,只是边疆战事吃紧,京城那边已经催了好多次了,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勉强一笑,朱夏不舍的望着唐清荷,却看见她眼里满满的愧疚,他要的,不是她的愧疚……
“边疆?”唐清荷再次被震惊,看着他努力掩藏哀伤的俊脸不禁想起这几年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英俊却冷酷的将军,一连破了敌放是个关口的‘玉面将军’,难道……
“你就是‘玉面将军’?”
朱夏看着唐清荷吃惊的模样低头笑出声,摇摇头,这才想起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他现在是替国家卖命,‘玉面将军’,“那是人们随便给的名字。”
“你怎么都没说?”
有些不满的瞪着朱夏,唐清荷没好气的低声笑着,“若是知道你是保家卫国的大将,我肯定会……”
“会爱上我嘛?”朱夏打断唐清荷的话,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玩笑似的说,却在看见她呆住的表情后好笑的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的,好了,大家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朱夏……”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唐清荷不自禁的叫住他,见他转身,皱着剑眉不解的看着自己,唐清荷低头一笑,“好好照顾自己,将来一定会有比我好的女人值得你爱的!”
朱夏只是笑笑,然后,转身大步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唐清荷闷闷的望着他离开的挺拔背影,她确定他听见了但却没有回复她,连一句保重都没有,看来她真的伤到他了!
耸耸肩,唐清荷转身才想走近店里便被一个冲冲撞撞的孩子撞得往后退开,皱着眉头看去,是一个长的清秀斯文的男孩,正瞪大双眼望着她,拜托,她才是被撞的那个诶,他能不能不要露出那样无辜的表情来。
“对……对不起……请问,你是师母嘛?”
星锐看在眼前皱着眉的女子,有些畏惧的问道,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紧张的不敢大声说话。
唐清荷站直身体看着眼前的男孩,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你是?”
“我是城北书院的星锐,师母,夫子他……夫子……”
唐清荷抬眸,心狠狠的落了一拍,顾不得形象礼仪便上前抓住星锐的肩,情绪有些激动,“怎么了?夫子他怎么了?”
星锐被她的神情吓到,瞪大了双眼望着他,“夫子在书院晕倒了……”
星锐的话才刚说完唐清荷便红了眼眶,松开他,转身往不远处的碧澜轩跑,只是很巧的,王哲龙不在,好在掌柜认识她,便将马车借给了唐清荷,带上星锐,驾着马车往城北去。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读罢作者离梅的小说《家有河东狮》,让我感受颇深,也深深的明白了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