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提赵寒那头白眼狼了。”

妈妈摆摆手。

“大过年的，就应该说一些高兴的事，别因为她，而毁了过年的高兴劲儿。”

妈妈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刚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一提到她，这心又有点儿痛了起来。”

“对呀，别提了。”

几个亲戚听到我的“丑闻”，都视我为垃圾。

有个亲戚刚说完我的名字，还忙在地上吐了吐口水，使劲地踩了踩。

我像是一个瘟疫，像是毒气，污染了他们的嘴巴，破坏了他们祥和的气氛。

我既然那么坏，那么可耻，是这个家里的罪人，为什么不一生下来就把我活活掐死?为什么还要可怜兮兮地施舍给我一点好?

家里，赵暖和赵阳过生日，爸妈都会给他们买个生日蛋糕。

我过生日什么都没有，还是回家照常做着一大堆家务。

在我六岁生日的那一年。

我正蹲在厕所里，洗着一大家子的衣服。

爸爸带着赵暖和赵阳出去玩。

妈妈在厨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时，她走进来，板着脸:“赵寒，你出来一下。”

我害怕地夹紧身子，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妈妈要罚我。

我跟着她走出去。

看到桌子上竟摆着一碗放了煎蛋的长寿面。

妈妈把那碗面推到我的面前，冷冷着:“吃吧。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

我惊讶地盯着妈妈，迟迟不动筷。

“吃呀，怎么着儿，你还不稀罕?”

妈妈面容严肃。

我缓缓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可常年吃那些白水泡饭，导致我的胃不好。

我没吃几口，胃里突然一阵痉挛，吐了出来。

妈妈当即愠怒着:“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能惯着，想对你点儿好，你就这么糟蹋。”

我吓得颤抖着:“妈妈，我没有。”

可妈妈气得揪着我细小的胳膊，把我提进屋里，将我打了一顿。

从此，我的生日就再也没有那一碗妈妈亲手做的长寿面。

我小学，初中成绩一直都蝉联年级第一。

每回开家长会，妈妈的脸上都带着光。

跟每一位家长都夸着我，我不仅成绩好，人也懂事。

说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她的骄傲。

开完家长会，她也会偷偷地给我买一些小零食吃。

但告诉我，回去了，不要告诉赵暖他们。

可现在，我像是她的一份耻辱，是这个家里巨大的污点。

我坐在沙发上，歪着头，木木地看向墙上的全家福。

这照片是赵暖考上大学时，他们提出拍的。

照片里的他们脸上个个带着欢喜的笑容。

但是却没有我。

我那时孤身在外打拼，什么苦都吃过了。

我一天下来要打好几份工。

白天，在工厂里拼命地做着流水线的工作。

晚上，在餐厅里洗着一盆盆的盘子。

我也在街边摆过小摊。

但有一次，被城管追。

在一段下坡路，人和小推车都滚了下去。

一日三餐，除了馒头还是馒头。

半夜，我的胃又痛又饿，睡不着觉。

我因为低血糖，在地铁站里，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

在外租着狭窄，黑暗的出租房。

房东突然变卦，说不租了。

我拖着烂得缺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不得不在公园的亭子里过夜。

而这时的赵暖和赵阳，他们都上着学，住着温暖的屋子，花着我辛苦赚来的钱，享受着爸妈的爱。

但让我对这个家真正绝望的还是那件事。

清明，我回家一趟。

他们见到我只是冷漠，连一句淡淡地“哦”都没有说。

赵暖还装装样子地抱住我，笑着:“赵寒，回来了。”

我假笑着回应了一下。

我一到家，又要忙乎着。

打扫家里的卫生，帮妈妈做饭。

而赵暖和赵阳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我和他们坐在饭桌边吃饭。

一张圆桌，我与他们隔得远远的。

一碗鸡汤，我炖的。

妈妈把两个鸡腿一个给了赵暖，一个给了赵阳。

我已习以为常。

然而突然，几个人手拿棍子，刀具凶巴巴地冲了进来。

“赵阳，你个混小子，滚出来。”

我们一家人呆住了。

赵阳一见，惶恐不安，像只耗子似得忙躲到妈妈的背后。

爸爸问道: “你们是谁?”

一个光头抽着烟。

“我们是赵阳的欠债人。这小子，跟我们赌博，输了不少钱，足足欠了十几万。”

“什么?”

一家人顿时吃惊着。

“赵阳，你小小年纪，怎么跑去赌博?”

妈妈惊诧着。

赵阳委屈地哆嗦道:“我都是被几个同学忽悠着带进去的。”

爸爸气得只甩下一句:“你个小子，还真是糊涂。”

“这期限已经到了，今儿必须交出钱来。”

那几人气势汹汹。

“可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

赵暖脱口而出。

“没钱?”

光头双眼狠瞪，说着，举起一把锋利的刀具。

“那就砍下赵阳的几根手指。”

一听这话，他们三人都害怕地栗栗危惧。

赵阳忙拉住妈妈，哭着:“爸，妈，你们救救我。”

妈妈还死挡在他的面前，两只手紧护住他。

爸爸竟然跪下来，求饶着。

“是我儿子太单纯了，被别人骗了进去，求求你们，你们再宽限我们几天，我们到时一定把所有钱还上去。”

“看你们一家子的窝囊样儿，再怎么宽限，你们都还不出来。”

光头朝爸爸嘲讽地啐了一口水。

我一见，当即冲了上去，扇了光头那一巴掌。

“你干什么?”

那几个人怔住。

我挡在爸爸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光头。

光头摸着脸，斜着眼剜了我一眼。

他上下打量着。

随即，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猥琐污秽。

“呦，这是你女儿，长这么俊。”

他坏笑着，向我逼近。

“要不，把你这个女儿给我们哥几个儿玩玩，那账就一笔勾销，还有你儿子的手指头。”

那几人也瞬间目露淫光。

我后脊发凉地往后退了退。

“好，好。”

而爸爸竟毫不犹豫地答应着。

我惊愕地两眼大张，转过头，恍然地喊了一声:“爸…”

爸爸站起来。

他坦然着:“赵寒，赵阳他还小，他要是缺根手指头，你让他可怎么办呀?”

“是呀，赵阳是个男孩子，以后要娶媳妇，挣钱，要不然，哪家姑娘会看得上，哪家单位会要他。”

妈妈也跟腔。

我一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双眼恍惚。

“那…我呢?”

我抖声着。

“你只是失了身而已，可赵阳失去的有可能是他大好的前途。”

赵暖大声地说道。

“就算你没有了清白，就说你离过婚，那些也离了异的男人照样会要你。”

爸爸振振有词。

我脑中忽地一片空白，呆滞地望着他们。

他们是谁?

我是他们的谁?

是家人?

是取款机?

还是他们用来处理一切脏事的抹布?

光头猛地抱住我，伸出舌头，恶心地舔了一下我的耳朵。

我迅速反应过来，抓起桌上的酒瓶，奋力地砸在光头的脑袋上。

酒瓶碎成一片。

“我一个月内，就把赵阳欠你们的钱还给你们。”

我悲愤欲绝地大吼着。

光头按着鲜血直流的脑门。

“好，这家人，属你有种儿。”

“但你要是一个月还不完呢?”

我握紧碎片，碎片深深地扎进我的掌心。

“还不完，我自己随你们处置，但不许碰我的家里人。”

我咬牙切齿。

“行。”那几个人便踢了一下门离去。

而我转头愤恨地望着他们。

“一个月，你能挣到那么多钱吗?”

妈妈问了一句。

“狠话可是她撂的，这可跟我们没关系。”

赵阳竟然理直气壮着。

看着他们薄情寡义的模样，我嘴角微抽，马上收拾好东西离开。

我又孤身一人地漂泊在大城市中，又是没命地打着工。

我已经累得没有知觉，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干活的机器。

之后，我在网上看到招主播的招聘信息。

看着那分高薪，我义无反顾地去应聘。

顶着身体与舆论上的各种巨大压力，我一步步往上爬。

很快，挣到了不少的钱，并把钱第一时间还给欠债的人。

在拍全家福之前，他们也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回去。

我只是冰冷地回了一句:“我不回去。”

电话那头。

爸爸怒意盎然:“你个死丫头，你长本事了，翅膀硬了，让你回来你不回来。”

赵阳唾沫星子喷溅:“赵寒，你拽什么呀?你难不成要我们八抬大轿抬你回去呀?”

赵暖还惺惺作态:“赵寒，你回来吧。全家福这么重要的事，你作为家里人，怎么能缺席呢?”

妈妈抢过手机:“有种，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你就算死在外边，我们也不管，你这个…”

我掐掉电话。

冷风吹在我的脸上。

街上的人都打了个寒战。

但我觉得却是无比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