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变》 章节介绍
《金陵变》的作者是讶英,他笔下的主角李苍梧郁知远负气仗义,脉脉含情,不禁令人怦然心动,心生向往。《金陵变》第7章主要内容介绍:1、按下回传键的之后的几秒钟,郁知远听到楼上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那种尖叫像是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藏在阁楼里的五百万不见.........
《金陵变》 第七章 在线试读
1、
按下回传键的之后的几秒钟,郁知远听到楼上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那种尖叫像是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藏在阁楼里的五百万不见了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接着那个声音大叫着“皇上,皇上!”还没等郁知远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感觉什么东西被从四楼扔了下来,掉在了屋外的灌木丛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她赶紧放下袖管,从三楼跑下去,却发现众多守卫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掉落东西的地方,她听到那掉落的东西喊着:“皇上,皇上!”原来那掉落的不是东西,竟然是道衍!
守卫们抬起道衍,往听雨轩的方向而去,一边已经有人大喊请御医,道衍似乎并没有摔到要害,一路不停地大喊:“皇上,立刻带我去见皇上!”
知远重重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腿。真是功亏一篑,就差一会会就能把0号厉怀谨传送回去了。真不知道他见了什么鬼,怎么突然之间像有透视眼一样,从小摘星楼上跳了下来。守卫和一群宫女太监都跟着去了听雨轩,想要接近0号,并且只传送自己和他两个人实在太困难,她只好趁着这会忙乱,偷偷溜回了小摘星楼的四楼。
四楼上这会一个人都没有了,可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异状,要说唯一有点不对的,就是盖望远镜的布套子被扔到了地上,似乎是道衍刚刚拿下布套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哪里不对劲,然后扔下布套就跳了楼。自己在他的脚下,隔着层楼板,没有可能被他发现啊!捡起布套给望远镜盖上的那一瞬间,郁知远的脸突然间变得煞白。她知道了道衍跳楼的真正原因!
道衍的真实身份是0号厉怀谨,只有他能够让朱棣为他超前时代做出观星用的望远镜。实际上哪怕是西洋人,也要200年后才发明了这个玩意。所以说当时的世界上,应该除了0号之外,没有人会使用这个怪东西看星星。除了,除了手欠的自己!那天她救完徐妙锦,闲来无事,溜上小摘星楼,就是用了这台观星用的望远镜,看了一眼正在拔荷叶的宫女们。看完之后,没有恢复原状,直接盖上了套子,一走了之!0号今天来了之后,取下布套,一定第一时间发现镜头被人调整过了,再一察看,发现所视之处,一片清晰——他立刻知道,实验室一定是来了新人,这个新人来考察过他观星的地方,准备要把他带走,于是他为了不被带回去,直接跳了楼!
她转身离开小摘星楼,飞奔去了自己的所在。一路上,郁知远一步步回溯,想知道0号会不会发现自己是谁,思来想去,觉得前来打扫的宫女太监其实也有好几个,平常小楼又不上锁,想要立刻排查出来,估计也要有段时间。就这么想着心事,脚下却也没有停留,疾步回到了柔仪殿的耳房,却发现了一屋子的人一个也没有睡觉。大家正纷纷议论着今天夜里左善世大人跳楼的事情。
玉珊开口就说:“小摘星楼上邪气太重,肯定是那些冤魂冲撞了左善世大人。
秋丽却反驳说:“左善世大人是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会害怕什么邪气?“
同喜沉默了一会,悠悠地说:“普通的冤魂肯定冲撞不了左善世大人那样的高僧,可万一冤魂是……”说到这里,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惶恐地看了看窗外。
大家突然都安静了。每个人都明白,她想说的是那冤魂里面还包含着自焚而死的建文皇帝和皇后。一股恐怖的气氛,瞬间就蔓延开来。玉珊看了看郁知远,突然开口问:“知远姐姐,今晚和你一起值班的小六子呢?他怎么没回来?”
郁知远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阵发冷。她怕的不是什么冤魂冲撞,因为在这些人中间,只有她知道得道高僧道衍的真面目和他跳楼的真正原因,她也不怕什么建文皇帝的冤魂,因为人家活的滋润的很。她害怕的是,唯一一个在她从小摘星楼出来时碰见的人,小六子,居然失踪了。
“不知道,我们去找找吧。”她站了起来。可剩下的几个宫女却一个都不肯随她起来,个个都被建文帝的冤魂吓破了胆。好吧,那就只能自己去了。她径直走到了门口,还没推门,门竟然自己吱呀一声打开了,屋里的其他姑娘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一看见门居然自己开了,发出了整齐的尖叫。
啊………………………………………………
屋外的人大喝了一声:“叫个屁啊!吓死小爷了!”
小六子从屋外走了进来。“你们魔疯了啊!叫什么!今晚还不够闹腾的啊!小爷帮你们打探情报去了,还不快来杯好茶,让我给你们说说。”
玉珊一边站起来倒茶一边说:“你自己说,半夜三更地突然推门吓不吓人啊?快说,干什么去了!”
小六子向知远点了点头,说道:“刚才左善世大人跳楼的时候,我第一时间跑去看了,大人摔在树上了,大概是没什么大碍,可是他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似的!”
玉珊立即叫了起来:“你看,我说的吧,肯定是冤魂!”
“嘘,让小六子说完!”同喜按住了她。
小六子吞了口茶继续说道:“他一看见我走近,就很惊慌,叫我不许靠近他,然后就大喊皇上。直到侍卫们来了,他才好像松了口气。等他被抬到听雨轩医治,我也去打听了,皇上立刻就来看过他了,两人悄悄说了好一阵子话,不过他的伤没有大碍,御医都说不打紧的。”
大家听说是这样,又议论了一阵子,吵吵嚷嚷的,一时也不知道谁在说什么。小六子趁乱走到郁知远的身边轻声问道:“姐姐你刚刚可吓着了?”
郁知远摇摇头:“倒是没有,多谢你还记挂我。”
小六子微笑说:“记挂姐姐的何止我一个人。”
记挂……何止我一人……知远的心里瞬间雪亮。原来,原来小特使是小六子!那些瞬间出现的信件,那件突然盖在身上的披风,和在小摘星楼下默默留意她举动的人居然是小六子,他是朱允炆的小信使,一直默默在她身边,替自己的主人照顾着她!她看着小六子,突然觉得亲近了许多,微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
小六子也微笑着说:“是我啊!知远姐姐,曾玉环姐姐今夜会来看你的。”他大约说着曾玉环姐姐这个名字觉得实在有意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一边议论纷纷的宫女的目光统统吸引了过来。玉珊第一个大大咧咧地喊起来:“哎呦,这是演的哪出啊?撇下我们去说体己话去了呢!”
郁知远笑了笑摆摆手不搭理他们,继续小声问:“那你曾玉环姐姐人呢?”
小六子叹了口气:“本来约的是小摘星楼,还带了信给你,这会子肯定是不行了,到了子时,我自去打听,得了信我再来告诉你。”
郁知远点点头。现在她的处境危险,随时可能被道衍察觉,她已经放弃了要把0号带回去的打算,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牢笼。
“小六子,每次曾玉环姐姐的信和物件,都是怎么到你这里的?”她抱了最后一丝的希望,期盼着小六子能知道出宫的密道在哪里。
“每次都是我原来熟识的一个麽麽,她突然出现,交代给我的,她每次都来的蹊跷,走的也蹊跷,她从来不肯告诉我,她是怎么来的。”小六子看来也为这个伤了脑筋。
2、
子夜时分,郁知远瞪大了眼睛等在了柔仪殿西偏殿的门外。小六子交代,绝对不可以进去。想要知道密道在哪里,除非等到朱允炆来了,亲自问他才可以。等得久了,她开始不耐烦起来,就在她想要推门进去看看的时候,身后有个人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带着笑意的朱允炆。
“不是说了,不能进去么?”
“好奇害死猫,听过没有?”
朱允炆笑了笑,环顾四周,轻轻推开了西偏殿的门。郁知远随着他跨入了殿内,完全没有看到里面有任何异样。没有电影里那种机关暗门,也没有什么地道的痕迹。朱允炆如果没有从这里来,那么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我有个问题,萦绕我心里很久了,很想问问你。”朱允炆先打破了沉默。
郁知远点点头回答:“你问吧,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朱允炆看了看窗外的月光,徐徐地说道:“我大明,国运有多少年?”
这个问题,在她的意料之内,不过面对着当事人说出来,真的有点困难:“大明朝,历经共十六位皇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说完之后,她一直看着朱允炆的脸,生怕当事人接受不了。她感觉自己有点像美剧里那些需要上门通知被害人家属坏消息的警察一样,充满了愧疚感。
朱允炆回头看着她,惊讶地说:“我原本就知道,朝代更替不可能停止,但也没想到竟然三百年都不到。毁我大明江山的,是什么人?”
郁知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回答:“是女真人。他们建立了清朝,代替了大明。”
朱允炆叹了口气:“我们灭了蒙古人,女真人又灭了我们。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你来的那个朝代,叫做什么?皇帝怎样?年号是什么?”
郁知远一时语塞,犹豫再三,回答道:“我来的那个时代,已经没有皇帝了……”
“没有,没有皇帝?”
郁知远只能尽量简短地解释:“是的,没有皇帝。国家的权力核心,是老百姓自己选出来的。”
朱允炆显然被这个巨大的信息量给吓住了。他看了郁知远很久,眼神却没有一秒钟是聚焦的。他想不出来老百姓自己选是怎么回事,那些只会耕田种地的老百姓怎么可能会选出国家的权力核心?
郁知远可不想他一直这么发愣下去,她走上前去,抓住了朱允炆的肩膀,刚想把他摇醒,却听到西偏殿的角落里一阵子兵器响动,一个呼啸,一只羽箭擦着她的耳朵,狠狠地钉在了西偏殿的柱子上。
郁知远吓得顿时收手,退后一步,看向了西偏殿里放出了冷箭的角落。那个角落里,稳稳地黑黑地站了几个全身甲胄的侍卫。站在西偏殿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居然一直都没有看见!这是在《芈月传》里妥妥的第一集就死掉的属性吧……
朱允炆有点不爽,喝了一声“安之!休得无礼”
角落里传来了一声不卑不亢的:“是!”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郁知远的耳朵,没有看到伤痕,方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吧?”
郁知远此刻最关心的,就是出宫的密道。她顾不得自己的耳朵,焦急地说:“我好着呢!你上次去的蹊跷,这次来的也奇怪,野史上都说,是明太祖皇帝在皇宫里挖了地道,是真的吗?”
朱允炆一听“地道”二字,笑出了声:“哪里有什么地道,野史所述,哪能尽信?”
郁知远心存疑惑,又问:“那,那,那你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你是堂而皇之从大门进来的!”
朱允炆微笑着道:“我真的是堂而皇之从大门来的。”
郁知远沉默了。果然,都说皇帝的心思最难揣摩,自己已经告诉了他所有想知道的信息,可他却一个字真话都没有。
朱允炆见她不再言语,料定她没有相信自己,可太祖有训,神器之事,不足为外人道。郁知远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是个外人。见她不肯再说话,朱允炆有些不知所措,他见惯了宫里的女人们对他逢迎谄媚,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敢给他脸色看的人。这种情况下,通常要怎么打破僵局呢?
郁知远终于还是开了口:“谢谢你给我送的那个大氅,两面缝了棉布,没什么破绽。”
朱允炆松了一口气:“听说你救了落水之人,我好生佩服,听说你病了,我又,又,又……”他结巴了起来。
郁知远倒笑了起来:“又什么啊?”
朱允炆红着脸接上自己的话头:“又好生着急。”
郁知远看着朱允炆略有些泛红的脸,心里一动,她走近朱允炆,刚想说话,却只听得角落里又是一阵子甲胄之声,吓得她顿时慌了神,噌噌噌就往后退了好几步,往声音的方向惊恐地看了过去。弓箭无情不长眼,她还不想死。朱允炆脸上显出了恼怒之色,回头看了一眼西偏殿那个阴森森的角落,埋怨了一句:“安之!”她叹了一口气,恳求道:“我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我又不能回到我的年代去,你能不能把我从这里带走?”
朱允炆还没有回答,阴森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还是要先问过四位老师再行定夺吧?”
朱允炆点点头,看着郁知远道:“现在还不成,我一定要问过了我的老师们才可以,得了准信,一定让你知道。”
3、
道衍跳楼的第二天,知远远远地绕到御花园里,看了一眼小摘星楼,发现楼的周围多了不少守卫,而在听雨轩治伤的左善世大人,也被移出了皇宫,回家去修养了。等她满腹心事地回到柔仪殿,却发现殿内的所有宫女太监都站在了天井里,正满眼愤懑地看着耳房。他们住的屋子里,却有不少侍卫在抄捡。知远拉住同喜,悄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在查什么?”
同喜小声回答:“王总管说,小摘星楼上丢了珍贵的外国进贡的珠宝,之前负责打扫的是我们殿的人,这不正查着呢么。”
知远庆幸自己已经烧完了“曾玉环”的所有信件,再搜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便抄着手站在天井里等着。她觉得很是好笑,难道0号会以为,自己的传送器是拿盒子装着,放在床底下的吗?她一边心里暗自讽刺,一边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胳膊里的仪器。第一个是定位仪,往上一点是传送器,当她的手再往上摸的时候,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在传送器的上面,居然还有第三个异物。无论是黑西装还是任何一个工作人员,都只和她说过安装了两个仪器,这埋在自己身体里的第三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屋子里面,那些侍卫们几乎把他们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找到,王总管悻悻地走出屋子,刚打算转身离去,却又停下了脚步。
“未必会放在屋子里,也许在身上。”王总管突然说了一声。
郁知远心往下一沉。先不说自己挂着的那个小小的玉环值不值钱,手臂上的那个两寸长的伤口也会引人注目。还没等到她想出怎么才能逃过一劫,总管已经令几个教引麽麽把她们几个宫女拖去耳房,关上房门搜捡。而本殿的太监就站在天井里等着被侍卫们检视。
教引麽麽们大喝了一声:“脱衣服。”郁知远的思绪瞬间就穿越回了当初在监狱里被李苍梧检视的那一天。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居然老是要发生这种脱衣服搜身的戏码。三下五除二,她带头脱了外衣棉袄和中衣,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大白天的,耳房里没有烧炭盆,冷得她一个劲哆嗦,乘着这寒冷的劲,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其它几个宫女也跟着脱得只剩下了小衣,聚在一起抖作了一团。
教引麽麽们把她们的衣服拿过去细细搜捡了一遍,只翻出了些手绢荷包之类的东西。就这么个成绩,怕是无法跟总管交代。一个教引麽麽和另外一个耳语了一番,直接过来就抓起了郁知远的手。
郁知远心里大呼完了,教引麽麽把她的袖子撸上去看了看,除了伤口,啥也没有,仔细看了一下伤口,教引麽麽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放下她的手,转向了秋丽和玉珊。看来她们被交代的,真的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细细搜了其他的宫女,确实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宫女们即使有点首饰,也与精美和值钱沾不上边,教引麽麽回报了总管,天井里头搜查太监们的侍卫也一无所获,王总管才悻悻地带人离开了。合殿的人怨声载道,纷纷进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郁知远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被子衣服从地上捡起来,一一叠好,转头就遇上了小六子神秘兮兮的眼神。
小六子小声说道:“知远姐姐,我有个口信给你。”
口信?昨夜不是刚刚见面?
小六子环顾四周,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便抽身出了耳房,来到了柔仪殿空旷的天井里。看见收口信的人跟了出来,小六子仔细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那位的口信是一句诗——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知远明白,这是白乐天《长恨歌》中的名句,说的是杨贵妃死后,唐玄宗还都长安,日夜思念在马嵬坡仙去的杨玉环,夜不成寐,只能数着钟鼓的声音,看着迢迢的银河,身边却不再有美人相陪伴。一想到这诗的下面一句,她却有些羞涩起来——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这是要约她共赴温柔之乡的意思么?
见她的脸色忽明忽暗,小六子催道:“姐姐,我怎么给那位回话?”
回话?如何回话?她想了半天,只好答道:“你跟他说——可惜了,昨夜不是七月七日。”
小六子笑了:“我说啊,那位说话是用诗,咱们是比不了了,姐姐你说话也云里面雾里面,教人怎么听得懂呢。”
郁知远照脑袋给了个轻轻的栗子说:“你是不懂的,他懂不就得了。”
秦淮河畔,花间楼上,朱允炆的书房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黄先生,请进。”朱允炆坐在书桌边研着墨,抬头看着门的方向。
门轻轻一响,一位长须白发精神奕奕的老者,踱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这位因为不肯就范早就已经被朱棣凌迟处死的黄子澄先生,活生生的站在了朱允炆的面前。
“黄老师,什么事情?”朱允炆保持了一贯的礼貌,一直尊称黄子澄为老师。
黄老师叹了口气问:“少爷,是不是偷偷回去过一次?”
朱允炆点了点头。
黄老师又问:“回来之后的这一个月里,是不是每天都往里边送口信,送书信?”
朱允炆依旧点了点头。
黄老师走近一步,问道:“如今是不是正要给那个妖女回信?”
朱允炆放下笔墨,看着自己的老师问道:“黄老师,你什么都知道了?”
“少爷,您这是……”黄子澄看到了朱允炆桌上那封书信,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黄先生,您坐”。朱允炆让云帆奉了热茶拿了太师椅给黄子澄坐下,才开口说道:“黄先生,我要再去里面一次。”
黄子澄噌地一下从太师椅里边站了起来,胡子眉毛倒竖着吼道:“皇上,哦,不不不,少爷,不可!”
朱允炆笑着示意这位老臣坐下:“黄先生,让我说完。”
黄子澄硬生生把到嘴的一万多字阻拦之言给吞了回去,直挺挺地坐回了太师椅上。
朱允炆研墨完毕,把砚台合上,并不着急写什么,而是看着黄子澄,说出了自己的原因。
“母亲尚在里面,我想见见。”
朱允炆嘴里的母亲,是他的生母吕太后。金川门之变,吕太后执意不肯随他离开,留在了皇宫之中。
黄子澄心里自然明白,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执意要回去的真实原因。自从那天从皇宫出来,他就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无端出现在皇宫内的奇怪女子。且不说那个女子的身份实在可疑至极,为了她再入龙潭虎穴,就算有上苍护佑,有太祖神器,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个年轻人是放弃了,可是他们这班老臣的复国之心并没有消失掉。他们痛恨那个攫取了朱允炆皇位的朱棣,痛恨那些没有抵抗就投降了的武官们,甚至痛恨朱棣改回的洪武三十五年的年号。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朱棣就要正式启用他的新年号,而朱允炆的一切就要被抹去了,这个年轻人,却似乎已经认命,并不打算东山再起了。都怪那个奇怪的女子!
斟酌再三,黄子澄终于开了口:“少爷,能不能告诉为师,那日在柔仪殿偏殿内,那个奇怪的女子到底对你悄悄说了些什么?”
朱允炆微笑着从笔架上拿起笔来,打开砚台:“黄先生,您是我的老师,我不能对您隐瞒,她告诉我,叔叔会是一个好皇帝。”说毕,他在纸上写下了“高楼当此夜”搁下了笔。
黄子澄又一次噌地一下从太师椅里边站了起来,不顾自己是否失了仪,怒不可遏地说:“好皇帝?那个篡位的谋逆之贼会是一个好皇帝?那个燕庶人的皇位是靠杀了多少人换来的?若不是有个死刑犯刚好和老臣我长得像,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和南塘,逊志一起被凌迟了!皇上,你好糊涂!”
朱允炆站了起来,扶自己的老师坐下,把温茶端给了老先生,慢慢说道:“齐老师和方老师,为国捐躯死而后已,他们的功绩,后人不会忘记。但是学生也想了很久了,我大明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叔叔那样乾纲独断的皇帝。比起我,叔叔更肖祖父。”他轻轻按下了第三次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黄子澄,接着说“叔叔提出了内阁制度,一下子提拔了七个低品级的翰林院编修入阁,只这一项,就能把官场上病入膏肓的宰相专权一扫而清,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黄先生,我们可不可以给他三年时间,如果他做得好,我们就把这江山托付给他。若他做的有失偏颇,我们再拿回来。”
黄子澄良久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摇了摇头:“少爷,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奇怪的女子?万一她是朱棣的人呢?”
朱允炆在那句太白的诗句“高楼当此夜”下,签下了“曾玉环”的落款,放入了他惯用的雪浪芊信封中,对着黄子澄笑着说:“我告诉老师,老师可别告诉其他人。”说完,他糊上信封,走到了黄子澄的身边,悄悄对他说了短短的一句话。
“太祖皇帝派她来的?”黄子澄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重复着那句出自朱允炆,传到他耳朵里的话。今晚的对话已经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儒雅学者的所有风范。他抓住了朱允炆的手:“太祖皇帝派她来的?太祖皇帝还活着?”
朱允炆摇了摇头,用剩下的那只手拍拍自己老师的背,今晚,真够老先生受的。
这一日,白天当值的工夫,小六子悄悄逼近了郁知远的身边,小声说:“知远姐姐,今晚曾玉环姐姐要来。三更之后,柔仪殿西偏殿。”
终于,只要熬到今晚三更,只要见到朱允炆,只要他愿意把自己带出皇宫,“白光计划”就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过去式,她就再也不管什么厉怀谨回不回,丁九九死不死,她想到了李苍梧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由得嘴角上扬。都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事,第一种是关你屁事,第二种是关我屁事。如果自己完不成传送0号的计划,那么只要自己不用再回去坐牢就行了,其它的事情都可以算作是关我屁事的那一类。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是关心自己是不是过得好的,而在这个世界里,至少还有个朱允炆。
心情好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异常的快,日常的打扫和杂活,今天她做起来也觉得十分的轻松欢快,连玉珊都调侃她:“姐姐今儿倒像捡了宝贝似的。”可她还是止不住的乐,因为今晚她就要和这个牢笼说再见了。
三更时分,当巡查的侍卫们检视过柔仪殿偏殿,郁知远从耳房遛了出来,刚出来,她就发现天井里已经站了个人。那人一动不动,背着手看着她的方向,瞬间她把凡是看过的怪兽片僵尸片从脑子里走了一遍,琢磨着怎么办,那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那人居然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六子。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小声道:“你像个竹竿似的杵在这里干什么?想吓死我!”
小六子笑了笑:“姐姐玩笑了,我哪敢,那位要是知道了,我还活不活呢。”
知远听了,心里竟有一丝丝的甜蜜,瞬间有点陶醉了。
小六子紧接着说:“姐姐,曾玉环姐姐马上就到,你去西偏殿等着吧。我在外头看着,你放心。”
4、
郁知远点点头,快步朝着西偏殿走去。她不想说这一百步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百步,只希望今晚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结果。无关风月,无关别离,更无关刀光剑影的权力争斗,她只希望能够离开这个超级大牢笼,离开这个六百多年后变成遗址的大公园!好容易走到西偏殿的门口,她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伸手扶住了门板,推开西偏殿门的一刹那,她被彻底惊呆了。
说好的是她在这里等着朱允炆,可朱允炆却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还带着四位满头白发的“商山四皓”一般的老者和十几个侍卫。
这是来打群架的么……
她扶着西偏殿的门,脚却提都提不起来。
“速速进来,把门关上。”“商山四皓”里的一个人开口了。
郁知远缓缓踏进殿来,回身关上门,再缓缓走上前来。原本有着一肚子的话,这会当着这些人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朱允炆的眼神里满是炽热,凝望了她一会,发现她挪动地非常慢,突然抛下“商山四皓”,直奔她而来。她只听到老头儿们大呼:“少爷!”自己就被朱允炆抱了个严严实实。她能感受到,朱允炆急速起伏的胸膛,他那石青色团锦龙纹的衣服恰好在肩膀上秀了个五爪金龙,扎得她脸颊生疼,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面钻,她一时有些晕乎,理智瞬间就臣服了,管他呢,只留住这一刻便好。
作为一个皇帝,即使是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在自己的臣子和侍卫的面前,做出这种举动来,已经吓傻了“商山四皓”。黄子澄完全忘记了不许再喊皇帝的命令,喝了一句:“皇帝,皇帝!”
朱允炆念念不舍地放开了迷糊的郁知远,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走到了黄子澄的面前。“黄先生,我知道我失仪了。先生常跟我说,事物不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今日先生也可以见一见。”朱允炆一直拉着郁知远,紧紧的不肯松开。
黄子澄惯来的是廷前应答,策论疏对,面对着一个眼神炽热的前皇帝和一个正渐渐清醒的号称来自六百多年后的女子,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曾经效忠的那个皇帝,在这个女子的蛊惑之下,已经放弃了对帝位的执着,而他自己,却并不打算放弃。
“郁姑娘,你来自六百多年后,为何而来,为何不归去?”黄子澄喝问。
郁知远看了看激动地眼珠都快瞪出来的黄子澄,拍了拍紧紧攥住她手的朱允炆,把手抽了出来,先深深施了一礼,羞得黄子澄也只好拱手还了一礼。
郁知远开口说道:“黄子澄老先生,没想到,史书也是会骗人的,《明史》上说,这会您已经驾鹤西去了。“她故意停了一下,看到黄子澄的脸白了又红,心里笑了一下,撩起了自己的袖管,按下了定位仪。定位仪瞬间就启动,给出了0号的位置。她把自己的左手臂高高举起,给所有人看到,然后说道:“这个,就是我来自未来的证明,我从六百多年后来到这个时代,是来寻找一个和我一样的时光旅行者,如今我已经找到,完成了任务。我来的那个时代,没有人等我回去,而这个时代,却有人希望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下去。”说完,她看了朱允炆一眼,毫不犹豫牵起了他的手。
这个举动和她说得那番话,一下子就把黄子澄都吓傻了。定位仪的幽幽蓝光和一大堆他们看不懂的文字,直接刷新了他们的知识库存。在1402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这样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能这样坚定地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还是对着这样身份的一个人。朱允炆没见过,黄子澄更加没有见过。程朱理学里面说的那些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是他所熟识的,自己的幸福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这种言论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恐怖组织宣传要把地球炸了一样可怕。黄子澄把头转向了朱允炆,怔怔地看着他。
朱允炆牵起了郁知远的手,看着自己的老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黄老师,黄老师,被自己的叔叔夺去了帝位,寄情山水,白鹿青崖,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这个大放厥词,根本无视礼数的女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金川门之变,我们差点断送了性命,难道还怕一个女子吗?”
“皇上!你要寄情山水!你,列祖列宗在看着你,太祖皇帝在看着你,孝康皇帝在看着你,你齐老师,方老师也在看着你!”黄子澄突然声泪俱下,跪在了柔仪殿西偏殿的金砖上。
看到自己的老师跪下,朱允炆有些动容,他松开了抓着郁知远的手,快步走上前去,搀起了老泪纵横的黄子澄,轻声安慰道:“老师,你在最后关头去为我募兵,请问可曾募到一兵一卒?齐老师为我前去请求勤王之师,可曾有哪只大军前来?成王败寇不必多言,如今天下已经是叔叔的,我拿不回来了。”
郁知远慢慢挪到了黄子澄的身边,轻声说道:“黄老先生,他胜时,你陪他君临天下,他败时,你等他东山再起,为人臣子,你已经千古流芳。但如今时过境迁,你和他都该放手了。”
黄子澄和另外三位老者听言,个个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黄子澄更是脑袋直摇,叹着气嘟囔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竟然你我相称!”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放出精光来,小声喝道:“统领护卫何在?”
身后两个全身甲胄的壮汉应了一声:“在!”
黄子澄指着身边的郁知远:“给我拿下这个目无君上,大逆不道的妖女!即刻处死!”
“是!”
郁知远听得身后一阵金属之声,瞬间自己左右就来了两个武士,一边一个夹持住了她。她挣扎着想要逃走,可统领护卫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由得了她?然而,两位护卫也不傻,夹持归夹持,谁也没有拔剑相向,只是看着朱允炆,等着正主子的命令。
朱允炆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叹了口气:“黄老师,何必如此呢?放开!”
护卫们轻轻放开郁知远,她揉了揉自己手臂,心里一阵酸楚,种种委屈和不平刹那间涌上心头来,顿时红了眼眶。她看着朱允炆,狠狠咬着自己的腮帮子,疼痛转移了一些难受劲,终于没有掉下泪来。
朱允炆看着郁知远,心如刀绞,正要上前安慰,黄子澄突然甩开了朱允炆的手,回头抽出了护卫手里的长剑,搁在了自己的脖子里:“皇帝,今日你若带走这个妖女,老臣就死在这柔仪殿里,我去见了太祖皇帝,也好有个交代!”
偏殿里一时一片寂静。就在这当口,只听得外边有人喊:“什么人,半夜三更的站在这里干什么?”是巡夜的侍卫们发现了小六子!郁知远旋即回头问:“谁带了银子,给我一些,我来引开他们。”刚刚被抽去了长剑的侍卫立即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锭,约莫也有个十两,郁知远拿着就朝门口跑了过去。
打开偏殿的门,郁知远随手关上了。巡夜的侍卫们扭住了小六子,正在搜身。郁知远走了过去拉住了侍卫头领道:“原来是侍卫大哥,大哥,如此长夜,天气寒冷,带兄弟们吃个酒吧。”说着,把银子就揣到了侍卫袖子里。侍卫一见,心里明白了七八分,笑道:“姐姐你寻开心,也要找个好地方,西偏殿据说老闹鬼,你们也不怕啊!兄弟们,来,咱们看一眼。”郁知远知道侍卫把自己和小六子看作了对食的男女,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一听他们要检视西偏殿,担心那么一大群人来不及下地道,赶紧栏在了侍卫们的前面说:“侍卫大哥,别检视了,总有些不雅,不看也罢。”侍卫头儿一听,笑了起来:“我倒要看一看,太监宫女密会,有多么不雅呢!”手下的侍卫们跟着也笑了起来。
侍卫们推开西偏殿的门,却只有空荡荡的一个偏殿,什么也没有。刚刚那满屋子的人,说话间就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仿佛有个妖怪,一口把他们吞了下去。
侍卫头儿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雅的,真是的。走吧!姐姐你以后也另寻个地方吧,这里这么冷,别冻着了”说完,领着一帮淫笑的侍卫朝外边走去。刚走两步,柔仪殿正门方向传来了一阵子脚步声,整齐划一,又来了一群太监。巡夜的侍卫连忙带着人迎了上去。
“王总管,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巡夜的侍卫头儿恭敬地问。
“张左统领,我也想这大冷天的缩在暖房里陪着皇上啊,可皇上半夜要召见个宫女侍寝,还叫我亲自来找,这不,老骨头也要来啊。”
站在偏殿门口的郁知远一听,心里凉了半截。篁夜召见,还说什么侍寝,必是自己露馅了。她猜的果然没有错,接下来的对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王总管,正好,我这还没走呢,找哪个,我来帮着?”
“哎呦我的好统领哎,找个宫女,我们这些个就够了,你们几个,快点去耳房都给我叫起来,把那个叫郁知远的给我找出来。”
小六子听言,低声道:“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找你?难道是被发现了?你快走!”
郁知远摇摇头:“皇宫虽大,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我此时走了,受严刑拷打的必是你们。我且走一步看一步,若打听得我受罪,好歹给玉环姐姐捎个信。”
说完,她甩下愣住了的小六子,跑向了正门的方向。
5、
郁知远跑到了正门,大声道:“郁知远在此,不必吵醒其他人了。”
张左统领看了看,笑道:“姐姐你今天可真忙啊。”
王景弘并不知道前面的事情,大声说:“郁知远,皇上要传你侍寝,跟我们走吧。”郁知远不甘示弱回答道:“敢问公公,大明的规矩,皇上半夜传召一个没有名分的粗使宫女侍寝,有这个先例吗?
王景弘瞪了郁知远一眼:“你胡说什么,这皇宫里面,皇帝想传谁就传谁,快点!”王总管的话音刚落,立马过来两个壮实的太监,一左一右夹持住了郁知远。郁知远一声苦笑,大声道:“我自己会走,不必公公费心了!”两个太监听言,左右一搡,算是把她给放开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西偏殿,慢慢走向了正门。王景弘在后面缓缓地跟着,催了一句:“去小摘星楼,皇上等着呢!”
郁知远缓缓走进了小摘星楼,默默地上了二楼,二楼的守卫搜了搜她的身,挥手让她上去。她慢腾腾地挪上了三楼,守卫示意她进去。三楼原先堆满了进贡来的各种物事,如今收拾得一干二净,只在窗边放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烛火把整个三楼照的灯火通明,一桌两椅上坐的,正是朱棣和道衍。她也不客气,直接走了过去,大咧咧在剩下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端详起了朱棣。如今的朱棣,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刀削斧劈一般的瘦削轮廓,不算太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多年的尔虞我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这是一张英俊却充满了精明和算计的脸庞!他毫不避讳地迎着郁知远审视的目光,嘴角带着一丝怪怪的微笑。再看道衍,这个让她被传召的0号厉怀谨,一袭黑衣百年不变,此刻,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小玉盒,根本没有抬眼看她。
郁知远打算先发制人:“怎么,不是侍寝吗?打算玩3P啊?”
道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咳得个死去活来,手里的小玉盒都差点掉了。朱棣饶有兴趣地看着郁知远,并没有回答她。楼下的侍卫端着一杯茶上得楼来,在知远的面前,放下了杯子。
道衍刚刚缓过劲来,发令道:“你下去之后,把三楼锁好,未经传召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侍卫得令,走了下去。唏哩哗啦一阵子锁门的声音,把他们三个人,锁在了小摘星楼的三楼。
道衍站了起来,说道:“撩起你的袖子,给我看看你的胳膊。”郁知远撩开袖子,毫不避讳地展示了自己植入仪器的那只胳膊。道衍颤抖着拿起她的手,摸索到了传送器,叹了口气,放了下来。郁知远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不该动你的望远镜。”
“你错了,你其实早就被发现了。”朱棣出声了,“夏天的时候,你在听雨轩打开定位仪,就被左善世发现了。”
知远看了看道衍,叹了口气:“那天从小摘星楼上下来狂追我的,果然是你!”
道衍罕见地微笑着回答:“是啊,老人家腿脚不行了,六十多了,哪里跑得过你啊。”郁知远寸步不让地说:“别谦虚,你会易容嘛,四十岁的人,六十岁的心而已。”
朱棣一听,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你知道,你还有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郁知远狐疑地摇了摇头。
道衍这次也没有让她多想,抢先说道:“你以为,这个宫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玩美式桌球吗?”
桌球!是桌球!郁知远这才回忆起来,玩望远镜那天,自己手贱,还打了一会桌球,最后,还用三角框把球整理好,才出了小摘星楼!这个时代,连美国都还没有影子,更别提美式桌球了。会玩这个的肯定只有0号和他的好战友朱棣,自己却背着他们过了瘾,露出了马脚。唉,玩物不仅会丧志,还有可能会丧命啊!
朱棣看了看自己手中把玩的一串珠子问:“现如今,你打算如何?”
郁知远看着道衍,一字一句地问:“你来到了六百年前,当上了黑衣宰相,权倾朝野,你就忘记了六百多年后,你在监狱里受苦的男朋友丁九九?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不回去,李苍梧不顾一切地折磨我,逼着我也来到了这里,把你带回去!你以为你挖出了传送仪,就不用再面对过去了吗?想灭我的口,没那么容易!”说完,郁知远跳上桌子,冲着道衍扑了过去。
进小摘星楼之前,她就已经按下了预传送键,现在十分钟早已经到了,她要牢牢抓住0号,把他带回去,再跟李苍梧讨价还价!抱住道衍的同时,她狠狠地按下了传送键,闭上了眼睛。
胳膊发出了一阵嘟嘟嘟嘟的短促提示音,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道衍一反常态的哈哈大笑起来:“贫僧破戒了,近了女色,近了女色!”
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用呢?传送器怎么失效了?郁知远放开道衍,爬了起来,使劲按着按钮,胳膊倒是蓝了,可为什么没有办法传送自己和0号?
道衍慢慢站了起来,指了指窗户:“你知道这里的窗户为什么封上了吗?你知道小摘星楼做了什么改变吗?这第三层的楼板,窗户,全部用铅板封死了,你想回去,没有那么容易啊。”
郁知远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没有能够斗过这个物理学的副教授。此时此刻,自己无论如何打不过两个人,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一时颓然。
朱棣突然冷不丁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自己的胳膊里面,是有三个仪器的?”
郁知远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朱棣笑了笑,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在朱棣的左胳膊上,有一个伤口,那是一个大约两寸长的伤口,细细的,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但是郁知远死都不会不认识,那是和自己一样的植入口!
0号,不是道衍,是朱棣?是那个赶走了自己侄子登上皇位的皇帝?是那个五次攻打蒙古,终于平定边疆的帝王?是那个开疆扩土命令郑和把大明的光辉普照西洋的皇上?他才是0号?明成祖朱棣,是来自六百多年后的物理学副教授厉怀谨?